95书阁 > 穿越小说 > 江山有片云 > 第二十三章 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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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秋嶂一大早就去樱草园,待回城去刑部的路上便得了御令,于是更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

等他到的时候,远瞧见尽头那间羁押园主牢房前站着好些人,他凑近了才看清是自家妹妹,早上出门时见她穿的还是大袖锦袍,现下换了身褶裥裙,外披窄袖旋袄加之披帛,还有佩剑,一副要闹事的模样。

南秋嶂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些她以往惹的事,头开始隐隐作痛。

怀秀也是瞧见他才从稻草堆里站起来,一边捋着裙摆,一边想装个乖巧样子同他打声招呼,不过还没等她开始卖这份乖,南秋嶂就在外头冲她嚷:“你出来,别把人弄死了。”

这话说的她像什么鬼怪夜叉似的,怀秀板着脸又看了眼那个口含白布嘴角带血的樱草园园主,好吧,这双手双脚被绑着的样子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便示意外头那个差役好好解释一番。

栅栏外的曹主事忙不迭地告起了罪:“南大人,亭主她非要进去,我们实在是没拦住,都看着呢,亭主没出事。”

怀秀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说这个了,是要说这些不是我弄的,是你们早上巡查时就发现他要寻死,这才给他绑上手脚,塞了白布,不是吗。”

“是……是啊……”那个曹主事接话道,“昨晚正好有同僚去整理办案的院子,就想到犯人这儿看一眼,谁知不经意说了几句话……还好人是救下来了。”

“说了什么话?”南秋嶂问。

“就说了樱草园那些孩子全都没救成的事。”怀秀又瞪了曹主事一眼,“曹主事,你这前言不搭后语啊,昨晚多嘴了几句话,怎么早上此人才寻死,还故意不与南大人把话说全,是想我替你们背这口锅啊。”

“亭主这是冤枉我了……”曹主事忙道,“都怪那个小的不会当差,胡言乱语的……”

怀秀道:“是不会当差胡言乱语,还是故意递话就不知了,你将那人寻来吧,南大人要好好审审。”

“让外头卫城营的人跟着你过去带人。”南秋嶂冲那个曹主事说完,就挥手让他去办了。

“南大人可别被骗了,这曹主事看着就不对劲。”怀秀瞧了眼还望着墙上铁窗发呆的园主,“这位也不遑多让,铁窗难道还能看出花来。”

“他自昨日领罪后就未再说一句话。”南秋嶂说着便将她带了出去,一边问道,“你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的确是出了些小小意外,说来话长……”怀秀前后瞧了瞧觉得甬道拥挤,便拉着他进到了间空置的牢房里头。

刑部的牢房分了几处,这儿是囚禁尚未审问之人的,就眼下这么几间,现在除了关押园主那间皆是空着的,刑部的人又在大门外头守着,在这儿说话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这行为实在荒唐,南秋嶂又是突然被拽进去的,立马就没了好脸色。

怀秀以为扯到他伤处了,放轻了手脚抚了抚他的背:“兄长你身受重伤就别那么多讲究了,不若快些说说你又去城外查到了些什么。”

南秋嶂嫌恶道:“你先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没混啊,他们将我迎进来的,没想到这刑部办事不利索,消息倒传得挺快。”怀秀说完还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虽然此事有些出乎意料之处,但结果倒没什么变化。”

“那齐晚呢。”南秋嶂问,“他也是从鸿儒书院出来的,晚了我几年,不过顾兄与他是同窗,对他的事知道一二,他为齐家的庶孙确与家中不睦,可再不睦终归还是永京齐家的人。”

“我知道,但他不是因我之故才掺和进来的,我们小心些就是。”怀秀听他这么说才想到楼婕妤在宫里也称了齐晚公子,想必是认识的。

南秋嶂要告诫的也告诫完了,这才说起今日查到的事:“前日事发在夜里头,附近村民赶去时火已经救不了了,只听说孩子们都暂避到了钟楼,未有人伤亡,可今晨却在校舍的焦墟下又发现了三具大人的尸首,有二人面目全非尸骨难辨,还有一个正好身在了柜子倒下的夹缝处,尸身虽有焦黑但尚算完整,呈笔直平躺之状,怎么看都不像是去救火的。”

“这么说并非意外,那是园主说的未有人伤亡?”怀秀问道。

南秋嶂点了点头:“钟楼坍塌的结论也与之前初步推断的差不多,钟楼建造之初就不稳妥,用的也并非什么好材料,地窖起火后引发了坍塌,塌太多层了,孩子们的尸体都还没找齐。”

怀秀光想那场面都难过,若昨晚并非意外,那今晨的坍塌……

她稍想了想便转身踏出了牢房,又走向了甬道尽头。

那位园主仍是散发昂头地望着与外头唯一相连着的铁窗,眼中也还是丝毫看不出生意,与刚才并无什么分别,不过在听见铁栅外小姑娘的几句话后却突然转头看了过来。

“你不是想害那些孩子吧。”站在怀秀在铁栅栏外头重复一遍,“是不是看穿了黄雀在后的把戏,才急着认罪被捕保命,真想寻死就不会选早上差役来巡查的时候,可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很惜得这条命,或许是有什么心事未了,若是行了不义之事想要补救,眼下只有我们能帮到你了。”

南秋嶂有些明白过来,意外之余见园主的神色有所松动,正欲叫人来开锁审问,就见刚才的曹主事带着人过来了。

他的手下是跟在后头的,曹主事亲自押着个小差役到了他们面前,甚至被一脚踹到了地上,那小差役鼻青脸肿地求饶,怀秀便立即听出了他是昨日整理小院的其中一个,遂蹲到他身前问起来:“这位差大哥怎么称呼,人还没定罪,怎么就被打成了这样。”

“小……小人姓郭。”那个小差役吓得结结巴巴,“亭主叫我小郭就好,这不关另外两位大哥的事,是刚才老曹急了,才给我两下教训,都……都是小人的错,就真的是说了两句闲话,想着那些孩子可怜。”

“小郭你别急,我还没细问呢。”怀秀道,“你果真是自己突发奇想前来的?那是晚上来的还是白天来的?”

“是整理……整理着要给大人们办案的小院,才想到……”小差役说到一半抬头看了看旁边的曹主事,“晚……上还是白天?”

“让你答你就好好答……”曹主事正呵斥着,突然感到脖子上的凉意。

怀秀刚才就捕捉到老曹闪躲的眼神,随手操起匕首便抵住了他的脖颈。

曹主事瞬时被吓懵了,还想着往后退去,可这匕首却像黏住他似的也跟着进了一寸,冰冰冷冷地紧贴在他的咽喉处,叫他害怕地直朝着南秋嶂呼救。

南秋嶂对她此举全然不在意,只是此低头看过一眼身上悬着的空刀鞘后低声抱怨了句:“你佩着剑为何又来夺我的。”

“我的剑一出鞘了不得,于是就借你的匕首用一用,这还挺顺手的,叫什么名字?”

怀秀是真夸这把匕首呢,刀锋够利,偏过半分就寒光毕露,看着比青钧还好上许多,不过这二人的对话和她打量的动作,更是将曹主事吓得哆嗦,生怕她稍偏一寸或手一滑就要去了自己的小命。

“灰蛟。”南秋嶂答了怀秀的问题,“非蛟龙而是蛟鱼,身有利齿,嗜血肉养刀刃寒铁,你可小心着些,新玩意还没沾过血呢,这头一遭也不知得喝多少才饱。”

“那试试?”怀秀腹诽又是嗜血魔剑,和她在船上吓唬地痞的也没两样,面上却还是十分配合。

曹主事也没想到这对兄妹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说了如此阴狠的话,没来由地就信了他们真干得出来,不过他毕竟也当了许久差,亦不是吓大的,还是大着胆子继续辩说:“二位,我好歹是个官差……”

“你看看这儿谁不是当差的。”怀秀冷冷一笑,“没办法,我也不喜欢杀人,不过事急从权,都是为了办案嘛。”

她说着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曹主事感到脖颈微疼更是被吓丢了魂,急忙大喊道:“我说我说!就是那个卫令史与我闲聊了几句,说这样的人要知道自己罪孽,不知会如何,于是我早上就促狭了他两句,正巧昨日小郭来巡过一圈,便想让他替我担下来。”

“这么说不关旁人的事。”怀秀瞪了曹主事一眼,冲那个小郭道,“你不知什么罪名就顺人话说,被宰了都不知道呢。”

“小的昨日是来看了眼犯人……但……但也没说话。”那个小郭老实答道,“曹主事说有麻烦,才帮他说这几句。”

“你帮别人,却被打成这样,不是他说不打几拳不好交代吧,抑或是先打你几拳抢在别人前头?”怀秀看着小郭的表情就知道猜的八九不离十,于是用刀背拍了拍曹主事的脸颊,再次逼问,“你刚才说卫什么?”

曹主事忙回道:“卫令史卫俊!我真就只是随意说了两句,怎知这园主会寻死啊,他要死了我们也没法交代啊,这不是亭主正巧来了,都还没往外头报呢。”

“这么说,这个卫令史还不知道?”怀秀又问。

“何止啊,就除了我们这几个,没人知道。”曹主事急说道。

“如何,兄长信吗。”怀秀将匕首抛还给南秋嶂,征求起他的意见。

“真事!一句没妄言!”老曹着急地踢了踢那个小郭,“你快说句话啊!那个老卫是否每日都要日上三竿才到刑部!他本是跟在冯侍郎屁股后头的。”

“冯侍郎?冯勇啊?人都不在了还有余威啊。”怀秀奇怪道。

曹主事答道:“亭主有所不知,冯侍郎虽不在,但冯家还在呢,他大哥威远将军还在呢。”

“威远将军?”怀秀记了下来,“那既然如此,你可帮我办件事……”

怀秀说着正要吩咐,却突然听到后头传来撞击的声响。

永京城中不到中午就传来樱草园园主身死的消息,玉沙她们在郡王府里听着后更是担心怀秀是不是闯下什么大祸,遂也停了正给人测字的活计,经骏眉提醒才又继续说道了起来。

彼时玉沙已带着骏眉在善郡公府从茶点用到了午膳,册录也已都翻过了一遍,可还是没能亲眼见到那位杨姬,那也得继续等着怀秀啊,所以玉沙就想到了测字这一招。

眼下是徐管家在测的一个“問”字,他得了说法本是挺高兴的,后来听着了外头传来的消息才醒了神,佝着身子好言相劝道:“丛大人,你看这话也问了,要看的册录也全都在这了,不知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小人好去办啊,你这不也好快些交差。”

玉沙白了他一眼:“徐管家刚测完字就不认人,这可是要下逐客令啊。”

徐管家忙道:“小人岂敢啊,就是我们郡公也未归,实在是就不好交代,这能依着大人的都依了。”

玉沙道:“既然你们善郡公未归,不若我再等等他,不如你再去问问你府上别的主子的意思,公主不在,杨姬总在吧,不若再问问她见不见。”

“大人真别为难小人了,这何必再去问杨姬呢……”徐管家话未说完正好看着一个侍女从外头进来,便停了话先过了去。

玉沙也不知那个侍女是何人,只觉容貌比普通侍女艳丽许多,徐管家将人带过来时,手上还多出了一张纸。

原也是要她测字,徐管家先前才要赶人,这会儿又不得不舔着脸将字递了过来,玉沙心猜这侍女的主子或许就是杨姬,毕竟这府里除了公主与郡王,能当半个主子的还能是谁,于是边观察起这丫头边解起字来。

“这个字啊……”玉沙点了点“過”字上翘的笔锋,微微皱眉道,“书写之人心情愉悦却不知将有大阻碍,双口封,重屋锁,坐以待之,是两条人命啊。”

她本是想吓一吓着杨姬,故意往重了说,不想着侍女听了脸色发白,当即与她争论起来,若不是徐管家拦着,爪子都要呼上来了。

玉沙往后头避了避,将那张字揉了个团扔回给那侍女:“贵府真是好家教,这样凶悍丫头是哪来的,可是那种在外头算命摊子上算得不好便要去踹上两脚的主。”

“大人还请谅解,小丫鬟不懂事,你何必与她计较计较。”徐管家求情道,“我这就再去替丛大人问一趟。”

“这就不必了吧。”说话的是正走到了花厅外头的善郡公徐韬,他将随身佩剑扔给了管家,就步到了廊下,“听人报了丛女官在此,还想着公务缠身没有好好招待,看来却是招待得太好了,丛女官竟呆到了现在。”

“善郡公。”玉沙行了礼,“吾等是奉诏而来,要查清公主马车的事故,既然事没查问清楚,也只能多叨扰了,请善郡公见谅。”

“丛女官该知道,事关公主,我比谁都想知晓真相,可丛大人昨日拿着缰绳已来问过一回,我也说了极有可能是那个失踪的车夫做的,今日却还未结案,是丛大人并未如实同陛下和皇后娘娘禀报吗。”徐韬问道。

玉沙回道:“此案疑点尚多,不可草草结案,对了,还得劳烦善郡公将杨姬请出来见一见。”

徐韬并不答应:“杨姬只是目击纵火一案,此事与她无关,证物既已送至刑部,烦请丛大人回刑部调查吧。”

“如何查案我们自有章法。”玉沙说着从桌上拣起一本册录,翻开抵至他眼前,“本案失踪的车夫吴生恰好是杨姬入府时来的,只是想问杨姬两句话而已,善郡公不是觉得这都不行吧。”

徐韬不以为然:“同年入府的奴婢不胜枚举,丛女官想说什么,是要以此微弱的关联胡诹出什么故事吗。”

“非也,只是在下职责所在,不得不细查。”玉沙虽已从徐韬目中察觉到怒意,却也不肯相让。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一枚物什凌空越过二人,径自稳稳地插在了后头的楠木桌上。

“是谁人胆敢在府中撒野!”徐韬怒吼一声,抬手便去拔了管家手中的剑冲到了外头,却见一小姑娘泰然自若地站在庭中。

他虽不觉得这小女子有这样的胆量,但除却她也无旁人了,便又冲她嚷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郡公府!”

“不是擅闯,是府里的小厮我带进来的。”怀秀摊了摊手,左右看了看,作势找起那个小厮,不过就这一会儿,剑尖已直冲到了眼前。

这剑太慢了,怀秀侧了侧身便轻易避过,这个善郡公习的像是青城剑法,但出招慢,剑势弱,她都险些有些不敢认了,不过有利剑在手,还是比前日夜里直接被击倒在地好上一些的,不过知道他有武功底子就更麻烦了,这回手重了不好,轻了又怕他不罢休。

而她思考的这一小会儿,徐韬果然又毫无章法地又刺了过来,竟还嚷着要她拔剑。

怀秀自是不可能用玄英了,趁其破绽,随意伸了伸腿就让他自个儿摔了个大马趴。

这场面比刺伤他还难看些,所以怀秀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道了句“承让”,免得这匹“疯马”上来咬人,然一回头,善郡公府的护卫倒是全出来列队了。

“今日人手到的好像比失火那日快啊。”怀秀示意他去瞧楠木桌上插着的鱼符,“这是听闻兄长南秋嶂说的,我也只是代他前来查问而已,不想善郡公府竟以这么大阵仗相迎。”

徐韬狼狈地起身:“你是那个煊宁亭主。”

那个……

这两字已显轻视,不过想来永京城中大半贵人是这样看她,怀秀也并不在意,施施然行完礼后道:“鱼符在此,我前来查证失火一事,还请善郡公通融,让杨姬前来相见。”

徐韬不为所动:“当日南秋嶂已经问过杨姬话了,别以为你拿着鱼符就有多了不起,即使你兄长顺利赴任,也只是管着军中一部的射声校尉而已。”

“官职再低也是陛下让查的案子,既然善郡公连鱼符也不放在眼里,那只有闹得不可收拾了。”怀秀作势看了看两边的护卫,“我刚从宫中出来,陛下舟车劳顿,善郡公作为驸马,应当多体谅才是。”

“你别太得意……”善郡公阴狠地咒骂了一句,又吩咐徐管家道,“带她们去雎畅阁吧。”

“谢过善郡公。”怀秀边道谢边示意玉沙和骏眉拿上鱼符跟过来。

她们被带往雎畅阁的一路还见到了几处晾着未修缮的院墙,在各条道上也时有熏黑的墙壁,怀秀见此便询问徐管家:“听闻前日火势骇人,今日一见真是触目惊心,不知可有人伤着?”

徐管家见到刚才她与善郡公对峙,自然知道她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于是谨慎地答道:“那日奴婢早就歇下了,醒来后就忙于救火,索性府里的人都只受了些小伤。”

“那公主一定是受了惊吓才会一早就去往佛寺祈福吧。”怀秀又问。

徐管家回道:“公主的皦玉居无事,其实几个大院落都还好,就是杨姬所住的天荷院烧着些草木,所以这才搬到雎畅阁去了。”

难道昨日她那把火是放在了天荷院?那公主与驸马怎么在那儿?

怀秀回忆起来,也觉若是在仙㺿公主的院子,这个杨姬登堂入室还闭门不出就十分不合规矩也不合情理了。

她又问道:“公主那儿虽然未被火势波及,但有座玉屏是娘娘亲赐的,不知慌乱之间有没有受损。”

“这……小人未听说玉屏受损,自然应该在公主那儿好好的。”徐管家回道。

“那怎么公主提到玉屏呢……”怀秀转头看向骏眉,“难道是我听错了?”

骏眉立刻顺着她的话道:“亭主怎么会听错呢,奴婢在醴泉宫当差数年了,就数这耳朵最好使了。”

徐管家被这两人的话绕得云里雾里,听她们的意思是要去皦玉居,顿时慌了神:“亭主和丛大人就别为难小人了,郡公只吩咐奴婢带着去雎畅阁,若中间去了别处,该怎么交代啊。”

“好好好,不为难你,那皦玉居没烧着可以不去,但烧着的天荷院是怎么都要去一趟的,这样,徐管家,你在前头带路,我们去雎畅阁的路上,顺路去天荷居看一眼,一眼就成。”

见徐管家还是不大肯,玉沙又道:“徐管家可别忘了刚才卜问的前程,移去口舌才得敞蔽日双扇门,这个前程过不过得出,得看你自己了。”

徐管家想了一会儿,只好道:“天荷院离雎畅阁很近,二位路过看过一眼院子也没什么,停留片刻往左边拐直走就是,小人先去雎畅阁打点一下。”

怀秀已得到了想要的,打点什么也无所谓了,便由得他了。

玉沙倒是颇有微词,生怕被这徐管家关照了几句就问不出什么了,直到踏进了天荷院还在与她小声抱怨。

“不妨事的,善郡公这推三阻四的,杨姬定是容易露出破绽之人。”怀秀在院里扫视了一圈,就知不像南秋嶂说的那么夸张,也就是两面墙熏黑了些,花草烧了一片,其他的树木都完好无损的样子,看来这里就是她到过的那个院子,于是立刻便将目光转向在身后的主屋。

“难怪爽快应了。”怀秀打量着门上拴着的大锁,边从发髻上拔下根细簪走了过去。

“你行不行啊,回头人来了。”玉沙见她已俯身施展起“技艺”,颇为担心。

“姐姐连测字都胡诌了,还质疑起我来。”怀秀不满地继续捣鼓。

“哦……”玉沙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来了,那为何不早些现身呢?果然还是翻进来的啊?”

“快到门口时见着善郡公下马,就想跟着瞧瞧他为何如此着急,也省去些通报的麻烦。”话音一落,门上锁就“咔”一声开了。

怀秀将细簪重新簪好,推了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架玉石屏风。

此屏呈青玉色,做工极为精巧,也如怀秀所料很是厚重,而四角和面上也都看出了磨损,应该就是公主与善郡公口中提到的那架。

骏眉显然是认了出来,激动地斥责道:“这可是公主的陪嫁!善郡公他怎么敢!”

“你认清楚了?”怀秀走近了些查看,揣测着他们前日争执的起因。

骏眉肯定地点点头,又指着一盏白瓷莲座的烛台道:“这个也是,这烛台本是有一对的,当时公主的礼单是我们几个跟着格雅姑姑对过许多遍的,断然不会记错。”

玉沙摇了摇头:“这个善郡公也太过没分寸了,可既然公主已退让到这样的地步,杨姬也没必要再行加害啊。”

“若你为小妾,主君冒大不韪将正妻的嫁礼悉数给了你,你会不会冲昏头觉得自己可以搏一把正妻之位。”怀秀低叹了一声,“只怕是会的。”

“可那个是公主啊,这个杨姬也没这么蠢吧。”玉沙还是想不太通。

“这就要去会一会杨姬才知道了,你单观这屋中陈设,怎么一个逾制了得,善郡公就算有心赏,那也得是个傻的才敢要啊。”怀秀说着又回到门口,将门合拢些朝外头看,看完又往两处窗边走去,这儿的窗也锁上了,她唯有再低头开起了锁。

“你这又是做什么?”玉沙奇怪地凑了过去,看着她开了锁往外头探,也跟着瞧了几眼外头茂密的绿叶,很是不解。

怀秀道:“便是想确认一下是否真是从这间屋子看出去的,我想来想去,杨姬若从正门张望我又岂会一点都不知晓,可这窗户望出去你也瞧见了,都被树叶挡住了。”

“你是怀疑杨姬撒谎?”

“这还得见着人才知。”怀秀合上了窗,“我们快些走吧,免得那个徐管家生疑。”

玉沙点了点头,等她们到天荷院外头,怀秀又将金令交给了骏眉:“你到皦玉居去看看,你之前在醴泉宫,兴许公主身边的人对你还有印象……”

怀秀交代完就与玉沙一起往雎畅阁去了,尚未走到门口怀秀就已发现这个住处与天荷院相去甚远,一时只觉可能是仓促预备之故,便没太在意。

徐管家早在门口等急了,遙见她们就即刻过来瓖迎,怀秀搪塞骏眉回了花厅后就带着骏眉入了院子,徐管家本还要一同跟着进去,却被怀秀以查案问话为由拦在了外头。

侍女领她们到了院中后,不久就见一位纤细高挑的女子如风若柳,轻摇着衣袂晃了出来,陪在她身边的就是刚才拿了字去的那个漂亮侍女,但还是板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怀秀不以为意,向她们走近了些,那位杨姬的妆有些重,穿的也是极其华丽,那披帛不用细辨就看出了是贵价的蝶绡。

“听闻是安若亭主吧,这位是丛大人。”杨姬见怀秀多看了两眼自己的装扮,喜色溢于言表,居然还得意地又转过半圈,“亭主这是看中奴家哪样物件了,若不是很要紧的,是可以相赠的。”

怀秀笑着回道:“夫人的蝶绡看着像是难得的珍品。”

显然怀秀这声夫人称呼得杨姬很窝心,展颜道:“亭主真是好眼光,怕是整个永京城都没有多少。”

“那幸而大火时没被波及。”怀秀道。

“是啊,真是万幸,亭主请进来吧。”杨姬边说边请她到里头去坐。

二人落座后,杨姬又吩咐了刚才那个侍女去上茶,边又问道:“刚才我让侍女木娟去找丛大人测了个字,结果可吓人了,丛大人莫不是戏言吧。”

玉沙回道:“原是夫人测的過字,那就不错了,天荷院不是被烧着了,夫人移居到此不就已逢凶化吉了吗,这测字若不是本人亲自写下测算,结果可差之千里呢。”

杨姬闻言抚了抚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可是把我吓得不轻。”

怀秀道:“夫人过谦了,能目击纵火之人而镇定自若,定不是寻常女子。”

“胡说,我那日都快吓死了,幸好是没出去看热闹,就从窗户缝朝外头忘了一眼……”杨姬抚着心口道。

“哦?”怀秀与玉沙对视了眼,继续问道,“那大晚上夫人还瞧清是黑影,这么说那时候火已经起了?”

“别处的火是不知道起没起,我那院中郡公近来常来,大晚上当然是要点上许多灯的,这样郡公来时才能瞧得清呀。”

“所以那日郡公亦在天荷院中?”

“不在,郡公……虽是常来,也不能总往我那儿跑吧,公主该不高兴了。”杨姬说完又敛了敛笑,“公主此番还没回来,她无事了吧。”

怀秀回道:“仙㺿公主的伤无碍,本来府中自大火后也需修缮,故而不利于休养,所以还身在宫中。”

“那……要静心休养一阵的话,是否……”

“夫人想问公主腹中胎儿?”

“真是造孽啊,公主入府多年才有的这一胎。”杨姬“惋惜”道。

说是惋惜,却连语调都不带起伏的,怀秀觉她眉宇间窃喜更多一些,又察觉到她低头瞧了眼腹部,想了想,便出言赞起她戴的那对水晶连珠金镯。

杨姬却不似刚才大方地缩了缩手:“这是前些年的样式,没什么可看的。”

“是吗,可我年节时还见过这样的款式,就是不如夫人这对精美。”怀秀表示羡慕得很。

“这倒也是。”杨姬听了她几句夸赞又舒心得很,得意地炫耀起来,更是摘下了右手那支镯子递给了怀秀细瞧。

“夫人这只果然是上品,小心些,可不能碰着了……”怀秀看过后,便小心地还回去,顺势握住了她手腕,替她戴上。

“亭主也太过客气了。”杨姬更是欢喜,再对她问的些琐事也一一作答了。

二人又闲谈了些时候,怀秀便起身告辞,不过刚到门口,就见一侍女匆匆步了进来,似有什么急事似的,不等怀秀想法子打听,就听杨姬已嚷了起来:“怎么又离府了,我还有事未与郡公说呢。”

怀秀将这几句听在耳里,快步离了这雎畅阁。

骏眉早在马车上等着了,见着她们就立刻禀道:“皦玉居那儿只有几个洒扫外院的在,说是前些天才搬走的玉屏,公主在开元寺附近的山舍住了好一阵了,还是回来才知道的,又碰上走水,一个气郁便决定要回山舍静心,因管事姑姑和侍女就大多在山舍没回来,所以公主竟也不叫多带人过去,只留了两个带下山的近身侍女在府里看着东西,现下那两个也被叫进宫里头了。”

“在山舍住了好一阵……”怀秀思忖道,“这么说也是可以料到公主是会去开元寺的,那就可早做准备了。”

玉沙跟着她的话问:“那你这还是怀疑杨姬?”

“她的确可疑。”怀秀忽然拉她起了她的手,“姐姐你看,若我瞧中了姐姐手上这只绞绳纹玉镯,姐姐会顺手是将哪只摘给我?”

“当然是……”玉沙伸了右手,可还是不解,“这有何出奇的,就因她突然换了不惯用的手。”

自然玉沙耶瞧得出这个杨姬不是惯用左手之人,可这个证据实在是薄弱了些。

“这本没什么特别要紧,可她缩了手回去再特地用左手摘了右边的镯子递给我瞧,这番刻意,就不免让我多瞧了镯子两眼。”怀秀接着说道,“连珠的款式是之前兴起过一阵,好多铺子都有在做,变卖换假不难,可是你说她一个宠姬何必如此,是否是需要现银呢?”

“你是说……她重金买凶?”玉沙大胆猜道,“可也不对,这样的买卖,一只金镯怎么够,还有,为何不是她身上蝶绡?那东西典当了可比这镯子值钱。”

怀秀回道:“蝶绡太过惹眼,而且她时常穿戴,若典当出去不好说。

玉沙还是不大信:“这太荒唐了,还是那句话,她就算再得宠,还能越过公主去不成,行此恶事对她来说又有何得利之处,但若一朝被查出来,可真的是永无翻身之日了,还有薄矾,她当然不会呆过军中,你也说了这不像是一个人做的。”

“姐姐上一问,是我这就要去查证的,不过这后一问关于薄矾的我也没有头绪,姐姐刚才看册录,可发现什么了。”怀秀问完又看向骏眉,“抑或是你这里探听到了什么?”

二人皆摇了摇头,但骏眉稍稍想了下,又道:“姑娘,我刚才听皦玉居那几个抱怨这样大阵仗的盘问,比前些日子天荷院闹得还大,不如你放我回去,我就说遗失了物件要找找,就可以再多问上几句了。”

“善郡公也正好离府了……”可怀秀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我在是没事的,可你又不会武功,不然……”

“不然就说是找娘娘赐的金令。”骏眉道。

主仆二人异常默契,都想到了这个上头,骏眉自觉与姑娘同说出来有些冒犯,慌忙又保证道:“姑娘放心,善郡公也是与我在宫里头打过照面的,真遇见了也不会太过为难,只怪我刚才没留心多问两句,我会快些办好的。”

怀秀点头算是允了,于是骏眉下了马车,便装作一副匆忙的模样重新奔向了善郡公府。

“这慌里慌张的样子还演得不错。”玉沙开了车窗往外看了看,“这丫头在宫里头胆子可是没这么大的,这才跟你混了多久。”

“估计在宫里憋坏了吧。”怀秀笑了笑,将接着要去的地方与玉沙交底,末了是关照玉沙去到京兆府接应刑部一应送来的证物之后,再让齐晚快些派人来接骏眉。

“一定可别忘了。”怀秀担心骏眉安危,再三关照,玉沙应了好几遍,她方才放心地前往了山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