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晨光带着点试探的暖意，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林朝朝的书桌上。她对着镜子系好新闻部的记者证，指尖反复摩挲着证上的相机图案——今天晚上七点，就能和沈予星正式开始采访了。
前一天晚上，她特意把采访提纲改了三遍，从“竞赛经历”“学习方法”这些常规问题，悄悄换成了“最难忘的公益经历”“喜欢喂的流浪猫叫什么名字”这类更贴近“真实沈予星”的内容。唐朵朵凑在旁边看了，笑着戳她的脸：“还说只是‘完成采访任务’，我看你是想挖人家的小秘密！”
林朝朝当时没承认，可此刻摸着提纲纸页上的折痕，心跳还是忍不住加快——她是真的好奇，好奇那个会在草稿纸上补全思路、会悄悄买糖炒栗子、会打破计划送她回宿舍的沈予星，还有多少没被人发现的侧面。
“朝朝，快点！再不去食堂，你爱吃的小笼包就没啦！”唐朵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来啦！”林朝朝把提纲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抓过外套就往外跑，心里已经开始倒数：距离晚上七点，还有十个小时。
同一时间，沈予星站在宿舍阳台，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是母亲昨晚发来的消息：“锦绣阁包厢号308，七点半前必须到，我让司机六点五十在宿舍楼下等你。”
风卷着桂花香吹过来，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早上七点十五分，距离和林朝朝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二个小时，可那“七点半”的聚会时间，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这两天，他试过找借口推掉聚会，母亲却以“已经和李家说定”“你必须担起沈家责任”为由，根本不给回旋的余地。他甚至想过“先去图书馆见林朝朝，再赶去聚会”，可两地相隔二十分钟车程，七点见面，聊不了十分钟就得走，那样反而更像敷衍。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手机壳的边缘硌得掌心有点疼。他想起林朝朝笑着说“我一定准时到”时的梨涡，想起她凑过来看题时眼里的光，心里那道“按计划行事”的防线，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予星，你愣着干嘛呢？顾言刚才打电话说，中午一起去吃新开的那家牛肉粉。”宿舍室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予星收回思绪，把手机揣回口袋，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不去了，中午要去图书馆。”
他得再想想，有没有既能不辜负林朝朝期待，又能暂时应付母亲的办法。
中午的图书馆三楼，阳光比前一天更暖。林朝朝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社会学的书，可目光总忍不住往对面的空座位飘——那是沈予星昨天坐的位置。
唐朵朵坐在她旁边，咬着吸管，小声调侃：“魂都飞啦？人家沈学长说不定下午才来呢。”
“谁魂飞了！我在看书呢！”林朝朝赶紧把目光拉回书页，可刚看了两行，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这里有人吗？”
她猛地回头，沈予星就站在桌旁，背着黑色的背包，手里拿着一本《社会研究方法》，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正看着她对面的空座位。
“没、没人！你坐！”林朝朝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心脏砰砰跳得像要撞出来。
唐朵朵对着她挤了挤眼睛，悄声说：“我先撤啦，不打扰你们‘预习采访’。”说完，背着包溜得飞快。
沈予星坐下时，林朝朝还能感觉到脸颊发烫。她假装翻书，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追着他的动作——他把书放在桌上，拿出笔记本和笔，和昨天一样，坐姿挺拔，指尖悬在草稿纸上方，却没有立刻动笔，好像在思考什么。
“学长，你今天也这么早来图书馆呀？”林朝朝没话找话，想打破这有点微妙的安静。
“嗯，有篇论文要改。”他低头翻开书，声音比平时轻了些，“你呢？在准备晚上的采访？”
“对！提纲都改了三遍了，就怕问得不好。”林朝朝把书包里的提纲拿出来，递到他面前，“你要不要先看看？要是有不合适的，我再改。”
沈予星放下笔，拿起提纲看了起来。阳光落在纸页上，把他的指尖照得泛白，他的目光从“公益经历”那行字扫过，又停在“流浪猫名字”上，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问题，这些问题都可以。”
“真的吗？那我就放心啦！”林朝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刚想把提纲收回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明艳又带着点锐气的声音：“沈予星，原来你在这啊，找你半天了。”
两人同时回头——门口站着个高挑的女生，海藻般的长卷发披在肩上，穿着剪裁精致的连衣裙，妆容明艳，正是公认的校花苏晚晴。她手里拿着个文件袋，走到桌旁，目光在林朝朝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沈予星身上，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熟稔：“我爸让我把世交聚会的流程给你带过来，你妈说你总忘事。”
“世交聚会”四个字像道惊雷，炸在林朝朝耳边。她下意识看向沈予星，他握着提纲的手顿了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没接文件袋，声音也冷了几分：“我知道了，放这吧。”
苏晚晴却没放，反而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放，目光又转向林朝朝，带着点审视的意味：“这位就是新闻部的林朝朝同学吧？上次开学典礼，你忘词还是予星帮你解的围，对吧？”
林朝朝站起来，礼貌地笑了笑：“你好，我是林朝朝。”
“果然是你。”苏晚晴挑了挑眉，语气突然带了点刺，“沈大少可是出了名的‘计划至上’，从不为无关的人浪费时间——现在不仅陪你讲题，还特意留出时间接受采访，看来你这位‘小记者’面子不小啊。”
这话里的嘲讽几乎没藏着。林朝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刚想开口解释，沈予星却先站了起来，比苏晚晴高出一个头，目光冷淡地看着她：“苏晚晴，我和林同学在讨论事情，你要是没事，就先走吧。”
苏晚晴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却没真的走，反而拿起桌上的采访提纲，扫了一眼，语气更冲了：“讨论事情？讨论‘流浪猫叫什么名字’？沈予星，你什么时候对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感兴趣了？还是说，你真的为了这个‘小记者’，连家族聚会都打算敷衍？”
“我的事，和你无关。”沈予星的声音冷得像冰，伸手把提纲从她手里抽回来，放回林朝朝面前，又转向林朝朝，语气缓和了些，“别理她，我们继续。”
林朝朝看着他维护自己的样子，心里又暖又乱——暖的是他在苏晚晴的嘲讽下站在自己这边，乱的是“家族聚会”这几个字，还有他刚才瞬间沉下去的脸色。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站在宿舍楼下的纠结，难道这个聚会，和他们晚上的采访冲突了？
苏晚晴看着沈予星对林朝朝截然不同的态度，脸色有点难看，却没再纠缠，只是把文件袋往沈予星面前一推：“流程我放这了，你妈说七点半必须到锦绣阁，别迟到。”说完，踩着高跟鞋，转身走了，路过林朝朝身边时，还特意顿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点不服输的锐气。
宿舍里重新安静下来，可气氛却不像刚才那样轻松了。林朝朝看着桌上的文件袋，又看了眼沈予星紧绷的侧脸，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学长，那个世交聚会……是不是和我们晚上的采访冲突了？”
沈予星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草稿纸，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抬起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却还是坚定地说：“没有冲突，晚上七点，我会准时到。”
林朝朝看着他眼底的挣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明明能感觉到，这个聚会对他来说很重要，甚至可能让他不得不打破约定，可他却还是说“没有冲突”。
“学长，要是真的冲突，我们可以改时间的。”林朝朝认真地说，“采访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用因为我耽误你的事。”
“不用改。”他打断她，语气比刚才更坚定，“我说了，会准时到。”
林朝朝还想说什么，沈予星却已经低下头，重新翻开书，指尖落在书页上，却没有立刻看书，只是盯着某一行字，好像在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阳光慢慢西斜，桌上的影子渐渐拉长，两人都没再说话，可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林朝朝担心他晚上会迟到，甚至不来；而沈予星心里的挣扎，比早上更剧烈了。
他刚才对林朝朝说“会准时到”，可口袋里的手机还躺着母亲的消息，司机六点五十就要来接他。二十分钟的车程，根本赶不上七点的约定。
难道真的要像苏晚晴说的那样，敷衍聚会？可母亲那边，他根本没法交代。
或者，跟林朝朝说“临时有事，改时间”？可一想到她期待的眼神，他就说不出口。
沈予星握着笔的手越来越紧，草稿纸上被笔尖戳出了一个小坑。他看着对面认真看书的林朝朝，她的头发被阳光照得泛着浅金，偶尔会皱着眉思考，和昨天那个慌得发红的样子判若两人，却同样让他不想辜负。
距离晚上七点，还有四个小时。
他到底该怎么平衡这两个无法兼顾的约定？而那个满心期待的女孩，要是知道他此刻的纠结，又会怎么想？
沈予星抬起头，看向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里，写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