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流·初露锋芒（下）
相府书房，熏香袅袅，布置得古朴而肃穆。
邱明远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身着常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他打量着站在下首，低眉顺眼，却身姿挺拔的三女儿，眼神复杂。
这个女儿，他几乎从未关注过。印象中只是个胆小怯懦、上不得台面的影子。若非宫宴上那一鸣惊人，以及今日镇北将军这突兀的赠礼，他几乎想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
“今日镇北将军派人给你送东西了？”邱明远开门见山，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父亲。”邱莹莹恭敬回答，“将军派人送来一本前朝诗选，说是感佩宫宴上那首诗，女儿已婉谢，但将军府的人坚持留下。”
她巧妙地将“收下”说成“对方坚持”，弱化了自己的主动性。
邱明远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道：“柳邪扬……此人军权在握，深得圣心，但性子桀骜，行事不拘常理。他此举，用意颇深啊。”
他看向邱莹莹：“你如今已及笄，有些事，为父也该为你考量。今日太子少师王大人，亦向为父问起你。”
太子少师？那不就是太子凰萧兴的人？邱莹莹心中一震。太子那边也有动静了？
邱明远继续道：“王大人言语间，对你在宫宴上的沉稳得体颇为赞赏。太子殿下……似乎也对你有些印象。”
邱莹莹心中飞快盘算。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和将军，两方势力都对她表示了关注？父亲这是……在权衡？将她作为一颗棋子，待价而沽？
她立刻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顺从：“女儿愚钝，一切但凭父亲做主。只是女儿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怕……辜负父亲期望，亦为相府招祸。”她以退为进，点出其中的风险。
邱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个女儿，倒不算太蠢，知道分寸。
“嗯，你明白就好。”邱明远语气缓和了些，“如今朝局微妙，你既已入了某些人的眼，往后更需谨言慎行。与外界往来，尤其是与军中之人，更要格外小心，莫要授人以柄。至于太子那边……”他顿了顿，“年后宫中的花朝节，你好生准备，或许……是个机会。”
花朝节！张氏那边也在打花朝节的主意！邱莹莹立刻明白了，花朝节恐怕就是下一个关键的节点。父亲的态度暧昧，既不想得罪势头正盛的柳邪扬，也不想放弃可能攀上太子的机会，所以暂时按兵不动，甚至给她一点甜头（比如改善用度），让她好好“表现”。
“是，女儿谨记父亲教诲。”邱莹莹恭敬应下。
从书房出来，邱莹莹背后惊出一层冷汗。与邱明远这番对话，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一言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她现在就像走在钢丝上，两边是太子和将军的虎视眈眈，身后是张氏母女的毒计，而父亲……则是一个冷静的、以家族利益为重的执棋者。
回到听雨轩，天色已晚。秋纹点上灯，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小姐，老爷他……”
“无事。”邱莹莹摆摆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形势比她预想的更复杂。她必须尽快拥有自保和破局的能力。
她看向桌上那本《边塞诗选》，又想起父亲提及的太子。目前看来，柳邪扬的意图更明显，也更危险，他的风格霸道直接。而太子凰萧兴，则深不可测，如云雾中的冰山。至于那个仅有数面之缘的皇商王叶亦，他似乎超然物外，但能在那样的场合占据一席之地，又岂是简单人物？
这三个人，无论沾上哪一个，都是巨大的麻烦，但也可能是……机遇。
“秋纹，”邱莹莹忽然开口，“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秋纹连忙道：“打听到一些。永京城西有个鬼市，夜里开市，很多东西都能买卖，价格也比铺子里便宜，就是……鱼龙混杂，不太安全。还有些当铺，也收寄卖东西。”
鬼市？邱莹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不安全，也意味着机会多。她需要尽快弄到第一桶金，以及一些防身的东西。
“好，我知道了。这几日，你想办法再弄些常见的药材回来，我有用。”邱莹莹吩咐道。她需要先制作一些东西试试水。
夜深人静，邱莹莹毫无睡意。她坐在窗边，就着昏暗的油灯，仔细翻阅那本《边塞诗选》。柳邪扬的题字张狂依旧，但她却从这本精心挑选的礼物中，感受到一种不同于邱婉清那种浅薄恶意的、更高级的“狩猎”姿态。
而太子那边，悄无声息，却通过太子少师递了话，更显其心思深沉。
还有那个王叶亦……宫宴上，他看她的眼神，是纯粹的欣赏，还是别有深意？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永京的冬天，又冷又长。但邱莹莹知道，真正的寒冬，才刚刚开始。各方势力都在暗中涌动，而她这个意外闯入的棋子，已经身不由己地卷入了漩涡中心。
花朝节……那将是她下一步的关键。
她轻轻摩挲着腕上（并未佩戴，只是想象）那对羊脂玉镯，眼中闪烁着冷静而坚定的光芒。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她都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精彩！
这盘棋，既然已经开局，她就绝不会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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