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流·初露锋芒（中）
邱婉清在听雨轩吃瘪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张氏耳中。
“废物！”张氏听完心腹王嬷嬷的回报，气得将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桌上，“连个小小的庶女都拿捏不住！”
王嬷嬷低声道：“夫人息怒。老奴瞧着，三小姐落水之后，确实像是换了个人，心思缜密，言辞犀利，恐怕……不好对付了。”
张氏眼神阴鸷：“不好对付？再不好对付，也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庶女！原本想着她还有点用处，现在看来，是个祸害！不能再留了！”
王嬷嬷小心翼翼地问：“夫人的意思是……”
张氏沉吟片刻，冷冷道：“婉清那边，你看着点，别让她再莽撞坏事。至于那个贱种……年后不是有宫中的花朝节吗？听说今年不仅各位皇子，连一些有功的年轻将领也会受邀。到时候，你安排一下……”
她在王嬷嬷耳边低语几句，王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惊骇，随即化为狠厉：“老奴明白，定会安排妥当，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听雨轩内，邱莹莹并不知道一张更恶毒的网正在向她撒来。她正在利用有限的资源，积极地为未来谋划。
皇帝赏赐的玉镯，她自然不会戴出去招摇，而是仔细收好，作为关键时刻的“启动资金”。邱明远送来的布料，她挑选了最厚实的一匹藏青色棉布，亲自画了图样，指导秋纹缝制了两套利落保暖的“现代改良版”袄裤，方便活动，也比襦裙更保暖。剩下的边角料也没浪费，做了几副手套和暖耳。
她还让秋纹悄悄打听府外的情况，特别是药材和书籍的价格。她懂一些中医药理，或许可以配置些简单的药膏或香囊出售，换取银钱。知识就是力量，也是财富。
这日，她正在院中尝试用有限的食材（依旧是克扣后的份例，但比之前馊饭强多了）和一个小泥炉，根据记忆调配一种驱寒暖身的药茶。忽然，院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略带怯懦的声音。
“三……三姐姐在吗？”
邱莹莹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半旧藕荷色棉裙、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是府里一个同样不受宠的姨娘所出的四小姐，邱雨柔。宫宴后，她是少数几个眼神干净、没有太多打探意味的来访者之一。
“四妹妹？快请进。”邱莹莹放下手中的药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对这個沉默寡言、同样备受欺凌的庶妹印象不错。
邱雨柔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布包：“三姐姐，我……我姨娘自己晒了些红枣桂圆，让我给姐姐送些过来，给姐姐补补身子。”她声音细弱，带着讨好和不安。
邱莹莹心中微暖。在这冰冷的相府，这点善意尤为珍贵。她接过布包，真诚道谢：“多谢四妹妹，也替我谢谢柳姨娘。快坐，我正好煮了茶，你也喝一碗驱驱寒。”
她给邱雨柔倒了一碗刚煮好的药茶。邱雨柔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口喝着，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真好喝……三姐姐，你懂医术吗？”
“略知一二。”邱莹莹笑道，“只是看些杂书，自己胡乱调配的。”
邱雨柔眼中露出羡慕的光芒：“三姐姐真厉害……宫宴上那首诗，真好……我……我要是像三姐姐一样有才华就好了……”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自卑。
邱莹莹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瑟缩的原主，心中叹息，柔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四妹妹性子沉静，女红就好得很，我见你上次绣的帕子就十分精致。”
邱雨柔惊讶地抬头，没想到邱莹莹会注意到这个，眼中顿时有了光彩：“真、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邱莹莹肯定地点头，心中一动，问道，“四妹妹，你想不想……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邱雨柔茫然地看着她。
邱莹莹压低声音：“靠人不如靠己。我们虽是女子，未必不能为自己谋一条路。我有些想法，或许能赚些银钱，只是需要信得过的人帮手。四妹妹的女红极好，或许能帮上忙。”
她打算先从简单的做起，比如制作一些精巧的、带有“设计感”的香囊、帕子，或者根据现代知识改良的贴身衣物，通过可靠渠道卖到府外。邱雨柔女红好，性子怯懦但细腻，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更重要的是，将她拉拢过来，可以一定程度上了解府内其他姨娘的动向，多一双眼睛和耳朵。
邱雨柔听得睁大了眼睛，赚钱？庶女赚银钱？这可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但看着邱莹莹自信沉稳的目光，她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勇气和期待。或许……这个变得不一样的三姐姐，真的能改变什么？
“我……我愿意听三姐姐的！”邱雨柔用力点头。
就在两人低声商议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不少人朝着听雨轩的方向而来，还夹杂着管家恭敬的声音。
邱莹莹微微蹙眉，示意邱雨柔稍安勿躁。秋纹赶紧跑出去查看，片刻后，脸色古怪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道：“小、小姐！管家陪着……陪着一位将军府的人来了！说是……镇北将军派人给小姐送东西！”
镇北将军？柳邪扬？
邱莹莹心中猛地一跳。他怎么会派人来？还给她送东西？
邱雨柔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
邱莹莹迅速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裙，沉声道：“请进来。”
只见管家陪着一位身着戎装、身材魁梧、面容肃杀的亲兵走了进来，那亲兵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长盒。
亲兵见到邱莹莹，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末将奉镇北将军之命，特来拜会邱三小姐。将军言道，宫宴上闻小姐吟诵绝句，感佩不已，特寻得前朝孤本《边塞诗选》一册，赠与小姐，聊表敬意，望小姐笑纳。”
说着，将手中的紫檀木盒呈上。
院内一片寂静。管家目瞪口呆，秋纹和邱雨柔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镇北将军柳邪扬，那个名声赫赫、亦正亦邪的煞神，竟然会给三小姐送礼？还是如此雅致的诗集？
邱莹莹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柳邪扬这是什么意思？示好？拉拢？还是……更深的试探？那日宫宴上，他玩味的眼神她可没忘记。
但众目睽睽之下，这礼不能不收。
她上前一步，姿态优雅地接过木盒，语气不卑不亢：“将军厚赐，小女子愧不敢当。请代小女子谢过将军美意。”
“小姐客气，末将定当转达。”亲兵再次抱拳，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留下院内心思各异的众人。
管家态度愈发恭敬，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告辞了。邱雨柔也怯怯地告退，看着邱莹莹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邱莹莹捧着那沉甸甸的木盒回到屋里，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本纸张泛黄、但保存完好的古籍，墨香混合着淡淡的檀香传来。她随手翻开一页，瞳孔却微微一缩。
诗集的扉页空白处，用狂放不羁的笔迹题着一行字：
“诗绝，人更绝。盼再见之日，与卿共赏大漠孤烟。——柳邪扬”
字里行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趣和……占有欲。
邱莹莹合上书，指尖微微发凉。柳邪扬的出手，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直接。这无疑是在向整个永京宣告，他，镇北将军，对她这个相府庶女“有意”。
这将把她推向更汹涌的风口浪尖。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柳邪扬送礼风波尚未平息的下午，丞相邱明远下朝回府后，竟罕见地派人来叫邱莹莹去书房一趟。
邱莹莹心中警铃大作。父亲突然召见，绝不会是因为父女亲情。多半与柳邪扬的赠礼，以及宫宴之事有关。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另一场硬仗，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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