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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暗流·初露锋芒（上）
宫宴上的惊鸿一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沉寂多年的相府深潭，激起了层层涟漪。
回府的路上，气氛诡异得近乎凝滞。宽敞华贵的马车内，炭火烧得暖融，却驱不散张氏和邱婉清周身散发的寒意。邱婉清一张俏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时不时用淬了毒般的眼神剜向坐在角落、低眉顺眼的邱莹莹。张氏则闭目养神，手中缓缓拨动着一串碧玉佛珠，面色平静，可那微微抿紧的唇角，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悦。
邱莹莹始终保持着恭顺的姿态，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她知道，经此一事，她再想如过去那般隐形已不可能。暂时的风光换来的是更深的忌惮和更凶险的处境。但，这正是她想要的。浑水，才能摸鱼。
马车抵达相府，张氏淡淡丢下一句“都累了，各自回去歇着吧”，便由丫鬟扶着下了车，自始至终没再看邱莹莹一眼。邱婉清则狠狠一跺脚，丢下一句“贱人，别得意太早！”，才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落雪苑。
邱莹莹带着秋纹，默默回到那依旧破败，但总算堵住了漏风窗户、有了一丝暖意的听雨轩。
“小姐！您今天太厉害了！”一关上门，秋纹就忍不住激动地低呼，小脸兴奋得通红，“您没看见，老爷后来看您的眼神都不同了！还有那些大人们的夸奖……陛下还赏了您东西！”
桌上，放着一个小锦盒，是离宫时内侍送来的，皇帝赏赐给“献诗有功”的邱三小姐的。邱莹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温润通透，价值不菲。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邱莹莹拿起一只玉镯，触手生温，她却语气平静，“秋纹，今日我们出了风头，也成了靶子。往后的日子，要更加小心。”
秋纹似懂非懂，但见小姐如此冷静，也用力点头：“嗯！奴婢都听小姐的！”
果然，第二日，听雨轩便不再如同往日般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先是丞相邱明远派人送来了一些过冬的银炭、棉被和几匹颜色素净但厚实的布料，虽不算顶好，但已是破天荒的关怀。送东西来的管家态度也恭敬了许多。
接着，一些往日对听雨轩避之唯恐不及的旁支姨娘、庶出兄弟姐妹，也开始寻着由头过来“探望”，言语间多是打探宫宴细节，以及邱莹莹是如何“偶得”那首绝妙好诗的。
邱莹莹一律以“染了风寒，需静养”为由，让秋纹挡了大部分访客，只偶尔见一两个身份低微、眼神还算干净的庶出妹妹，言语间也是滴水不漏，只说是运气好，恰巧记得几句诗，不敢居功。这番作态，反倒让一些人觉得她虽得了机遇，却依旧谨小慎微，不好拿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邱莹莹正靠在窗边，就着天光翻阅一本从邱明远送来的布料中发现的、夹带的旧书——一本这个时代的游记，她需要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地理风物。秋纹则在院里小心地烧着银炭，准备取炭核。
突然，院门被“嘭”地一声粗暴踢开！
“哟，三妹妹好雅兴，病中还手不释卷呢？”邱婉清带着春杏和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脸上挂着虚假的冷笑。
秋纹吓得手里的火钳都掉了，连忙挡在房门口：“二、二小姐……我家小姐需要静养……”
“滚开！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邱婉清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秋纹脸上，顿时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
邱莹莹眸色一寒，放下书，缓缓起身走出房门。她看着趾高气扬的邱婉清，语气平静无波：“二姐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邱婉清上下打量着她，目光最终落在她屋内桌上那个打开的锦盒上，看到那对羊脂玉镯，眼中闪过浓浓的嫉妒和贪婪。陛下赏赐之物，即便是她，也不是轻易能得到的！
“指教？不敢当。”邱婉清皮笑肉不笑，“只是听说三妹妹得了陛下厚赏，特来开开眼。另外，前几日我丢的那支老夫人赏的碧玉簪子，至今还没找到。我思来想去，那日除了你，也没外人进过我落雪苑。听说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就喜欢把赃物藏在身边，时不时拿出来摩挲把玩……三妹妹，不请姐姐进去看看吗？”
又是这招！栽赃陷害！而且如此明目张胆，就是要搜她的屋子，羞辱她，甚至可能趁机将那玉镯也污为“赃物”！
秋纹急得眼泪直流：“二小姐！您不能冤枉小姐！那簪子根本不是……”
“住口！”邱婉清厉声打断，“这里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搜！”
几个婆子如狼似虎地就要往屋里冲。
“我看谁敢！”邱莹莹突然一声冷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竟让那几个婆子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她上前一步，将秋纹护在身后，目光直视邱婉清，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二姐姐要搜我的屋子？可以。”
邱婉清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干脆。
邱莹莹继续道：“不过，有些话要说在前头。第一，我这听雨轩虽破败，却也是相府千金闺阁，岂容人说搜就搜？即便要搜，也需禀明母亲，请了中馈对牌，立下字据，言明若搜不出赃物，又当如何？第二，陛下亲赏之物在此，若是在搜查中有所损毁，或者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浑水摸鱼……这藐视皇恩的罪过，二姐姐，你担待得起吗？”
她语速平缓，字字清晰，却如同冰锥，砸在邱婉清心上。尤其是“藐视皇恩”四个字，让邱婉清脸色瞬间白了白。她再嚣张，也不敢碰这条红线。
“你……你少拿陛下压我！”邱婉清色厉内荏，“那簪子分明就是你偷的！”
“证据呢？”邱莹莹淡淡反问，“二姐姐口口声声说我偷了簪子，人证？物证？仅凭猜测就要搜嫡出妹妹的闺房，这事若传出去，外人会如何看待二姐姐的教养？如何看待我们相府的规矩？”
邱婉清被噎得说不出话，她没想到这个一向懦弱的庶妹，言辞竟然如此犀利！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邱莹莹：“你……你这个牙尖嘴利的贱人！定是你用了什么妖法！”
“妖法？”邱莹莹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那几个有些不安的婆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二姐姐是说，这相府之内，有妖邪作祟？这话若是传到父亲耳中，不知父亲会作何想？毕竟，父亲最厌怪力乱神之说。”
邱婉清彻底被堵死了所有退路。打，打不得（怕留下痕迹）；搜，搜不得（怕担干系）；骂，又骂不过。她看着邱莹莹那双清冷透彻，仿佛能看穿她所有心思的眼睛，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和恐惧。
这个邱莹莹，真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你……你给我等着！”邱婉清撂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小姐！您太厉害了！”秋纹捂着红肿的脸，却兴奋无比，“二小姐她……她居然被您说跑了！”
邱莹莹看着邱婉清消失的方向，眼神却没有丝毫轻松。这只是开始。以邱婉清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张氏那边，恐怕也会有后续动作。
她转身，轻轻摸了摸秋纹红肿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疼吗？快去用冷毛巾敷一敷。以后她再来，你不必硬挡，及时通知我就好。”
秋纹感动得眼圈又红了：“奴婢不疼！小姐，您真的要小心，二小姐她……”
“我知道。”邱莹莹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那对羊脂玉镯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赏赐，是荣耀，也是催命符。她必须尽快拥有自保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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