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饿鬼巷里的血日黄昏
林道是被血腥味呛醒的。
他本能地想翻身，却发现后背抵着凹凸不平的碎石，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睫毛颤了颤，血色残阳撞进瞳孔——那不是正常的黄昏，天际像被泼了盆凝固的血，连云朵都凝成暗褐的痂，压得人喘不过气。
咔啦。
头顶传来枯枝断裂声。
林道缓缓抬头，二十米外的枯树上，数十只乌鸦正歪着脑袋看他。
它们的眼睛不是黑的，是渗着血丝的红，像蘸了人血的玻璃珠，在残阳下泛着冷光。
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后颈。
他想运起暗劲震慑这些邪物，却发现丹田处空落落的——往日如活泉般奔涌的内劲，此刻只剩几缕细若游丝的明劲，在筋脉里苟延残喘。
怎么回事？他撑着碎石坐起来，掌心被尖锐的石片划出血痕，痛意清晰得让他皱眉。
作为九世轮回的国术宗师，就算走火入魔也不该连暗劲都使不出来。
更诡异的是，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不是筑基期的精元饱满，而是凡人的虚弱：饥肠辘辘，手脚发颤，连举臂都要费三分力。
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落下，停在离他三步远的断墙上。
它歪头时，脖颈发出细碎的骨裂声，红瞳里映出林道紧绷的下颌线。
幻境？林道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痛觉真实得过分，不似普通心障。
他扶着墙站起来，靴底碾碎几片碎砖，或者...时间乱了？
饥饿感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林道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胃正发出擂鼓似的轰鸣。
他摸向腰间，往常挂着的玉牌不见了，混沌茧子的温热触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找吃的。他压下翻涌的不安，顺着小巷往外走。
所谓的巷不过是两栋倾斜的楼之间的缝隙，墙面布满焦黑的裂痕，像被大火烧过又被暴雨淋透。
越往前走，林道的呼吸越紧——街道上停着七八辆汽车，车头凹陷，车窗全碎，可驾驶座上没有尸体，后排也没有血迹，连半片带血的布屑都没有。
人呢？他蹲下身，指尖划过一辆轿车的仪表盘。
塑料外壳上落着层薄灰，却没有虫蛀或锈蚀的痕迹，像是刚被遗弃不久。
风突然转了方向。
林道抬头，远处街角的家乐超市招牌歪在一边，玻璃门碎了个大洞。
他摸出块碎砖砸开残留的玻璃，凉意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货架东倒西歪，方便面、饼干撒了一地。
林道弯腰捡起包薯片，包装上的生产日期刺得他瞳孔收缩——2125年11月7日。
今年是2023年。他的声音发颤，把薯片捏得咔嚓响，不可能。
超市里有面穿衣镜，不知被谁擦得锃亮。
林道转身的瞬间，镜中人让他如遭雷击——那是张少年的脸，眉骨比现在低些，下颌线还带着未褪尽的婴儿肥，左眼角有颗淡褐色的小痣——和他十六岁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他踉跄着撞翻货架，泡面桶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第七世死在2045年的实验室爆炸，第五世活了三十七年，第二世只活到十七岁...可无论哪一世，他重生后的身体都是从婴儿开始成长的，从未出现过时间倒流的情况。
是幻境。他抓住镜沿，指节发白，一定是那邪祟搞的鬼。
话音未落，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
林道惊得差点栽倒，低头看见一具白骨卡在货架底下，肋骨间插着半把生锈的水果刀。
白骨的指骨死死抠进地砖缝里，像是临死前拼命想爬出去。
呕——林道后退两步，胃里翻涌的饥饿感突然变成恶心。
他扶着货架喘气，余光瞥见白骨的腕骨上，系着根褪色的红绳——和母亲李菲去年亲手编给他的那根，结法一模一样。
妈...他轻声唤了句，声音哑得像砂纸。
饥饿感再次来袭。
林道咬着牙蹲下，抓了把饼干塞进嘴里。
麦香混着霉味在舌尖蔓延，他却像饿了三天的流浪汉，狼吞虎咽地往怀里塞巧克力、牛肉干。
直到口袋鼓得像个球，他才听见窗外传来低沉的嘶吼。
那声音不似野兽，更像某种喉咙里卡着碎石的怪物，从远到近，一步比一步重。
林道僵在原地。
他抬头看向窗外，血色残阳不知何时沉到了楼后，黑暗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枯树上的乌鸦群突然全部竖起羽毛，红瞳在夜色里亮得刺眼，像一排悬在枝头的红灯笼。
最前排的乌鸦率先展翅，翅膀带起的风掀起林道额前的碎发。
他听见无数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像暴雨前的闷雷，从四面八方压过来。
超市外的嘶吼声更近了。
林道摸出块碎玻璃攥在掌心，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肤，血珠滴在2125年的薯片包装上。
他望着镜中年轻的自己，突然笑了——九世轮回都没让他怕过，这小小的幻境，又能奈他何？
来啊。他对着黑暗扬起下巴，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清冽，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想玩什么。
窗外的嘶吼声骤然拔高。
第一只乌鸦已经扑到了超市玻璃的残框前，红瞳里映出林道攥紧碎玻璃的手，和他眼底翻涌的、属于强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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