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转身迈步,冷汗顺着脊背滑入衣领。三座石碑上的古篆尚未消散,那六个字所蕴含的深意,让他每一步都踩在心脉震动的节奏上。
袖中玉符已裂,半枚剑形铭文被他封入内袋,紧贴肋侧。它仍在搏动,与掌心血痕呼应,像另一颗心脏在体内跳动。识海深处残留的幻象碎片尚未散尽,血池、龙尸、儒雅面孔……那些画面不属于今世,却比呼吸更真实。
他以左手三指压住“孤光”剑柄三寸处,冰蓝剑纹自指节蔓延至腕骨。【剑心通明】悄然开启,识海如镜,将纷乱的剑意残流逐一梳理。心脉刺痛稍缓,但一股沉滞之力仍盘踞膻中,似有旧伤复发。
前方雾障稀薄,剑林渐远。他调整呼吸,运转“断雪”敛息法,灵力如死水沉渊,身形近乎无迹。身后浓雾翻涌,因封印解除而动荡不休,远处传来灵力波动——巡山弟子即将轮换。
刚踏出剑冢边界,一道人影斜倚石碑而立。
青衫洗得发白,腰间悬一酒壶,手中握半块龟甲。那人仰头饮酒,喉结微动,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滴在石碑基座上,发出轻微“滋”响,竟蚀出一道细痕。
萧景琰止步,右手按剑。
来人正是外门执事柳沉舟。他双目微眯,似醉非醉,目光却直穿透雾气,落在萧景琰胸前:“这碑,千年来只等一人触血开锁。”
萧景琰未语,剑纹未散。
柳沉舟轻笑,以酒壶轻敲石碑,声音清越:“断己者,方可断劫——这话,你从何处听来?”
萧景琰眸光微凝。
此语未载典籍,亦未出口,仅存于幻象之中。眼前之人,如何得知?
他未动,也未答。
柳沉舟却已仰头再饮,酒液泼洒,竟在空中凝成一线,绕碑三圈后坠地,蚀出六个小坑,隐隐成阵。他醉态复现,脚步踉跄,转身欲走,却将手中半块龟甲“无意”遗落脚边。
萧景琰未追,亦未呼喊。
他缓步上前,蹲身拾甲。指尖触及龟甲瞬间,剑心通明自动加深,识海骤然澄澈。龟甲表面仅刻“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八字,看似寻常,但其纹路走向却与铭文背面细纹完全吻合。
他将龟甲翻转,以指腹摩挲刻痕。剑心映照之下,两道纹路在识海中虚影交叠,隐约拼出一角残字——“封”。
“封”字未全,却如雷贯耳。
他立即将龟甲收入袖中,与铭文并置。二者无光无响,但掌心血痕搏动节奏竟趋一致,如两股脉动在体内共振。
柳沉舟已走远,身影隐入晨雾。
萧景琰起身,步伐未乱,心中却已翻涌。此人脚步落地无声,醉态中气息如古井无波,绝非筑基修士所能及。那一壶酒,滴地蚀石,非俗物。那半块龟甲,纹路暗合千年秘文,绝非偶然。
他不再停留,沿青石道返回寒舍。
途中未遇巡山弟子。他知,方才雾障动荡必已引发警觉,但此刻无人追查,反显异常。或许,有人刻意放行。
寒舍门闭,他推门而入,反手落锁。
室内陈设未变,寒床、石案、剑架。他盘坐于地,将“孤光”横置膝上,左手三指依旧按在剑柄三寸处。剑纹微闪,似有回应。
他闭目,以【剑心通明】回溯柳沉舟言行。
那句“你不是这时代的剑主”,非试探,而是确认。他未说“不像”,而说“不是”。一字之差,意味深长。
再思其脚步——落地无声,重心始终居中,无丝毫偏移,纵醉酒亦不失平衡,此乃极高明的敛息之法。寻常执事,岂有此能?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袖中。
龟甲与铭文同存,血痕共振。二者皆源自千年前?还是……同出一源?
“剑主归位”,碑上所言。可若他真是剑主,为何记忆残缺?为何需借幻象窥前世?为何有人早已等他到来?
他低头,凝视“孤光”断剑。
剑脊纹路与铭文一致,与龟甲暗纹呼应。三者皆指向同一源头——那场被掩埋的仙劫。
他指尖轻抚剑刃,低语:“那你,又是谁?”
话音未落,剑纹忽闪,自剑柄蔓延至护手,又迅速敛去。
他未动,亦未惊。
但就在此刻,袖中龟甲微震,铭文随之共振。掌心血痕骤然搏动,如被牵引。
他缓缓抬起右手,摊开掌心。
血痕深处,一道极细的银线正缓缓游动,顺着血脉向心口攀行。那不是剑意残丝,也不是灵力侵蚀。
它像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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