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往衣领里钻的瞬间，林凡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抵着心口，金行规则顺着血脉往上游，像根冰凉的细针，硬生生把那团墨色黑雾钉在了锁骨下方。疼得他眼前发黑，喉间腥甜往上涌，却死死咬住牙没松口——他不能倒，少年还在身边。
“林凡？”少年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小手扒着他的胳膊，指尖冰凉，“你是不是疼得厉害？”
“没事。”林凡喘着气，把少年往身后拉了拉，后背往路边的老槐树上靠。树皮糙得像砂纸，蹭着衣服磨得皮肤疼，却让他勉强稳住了身子。他低头看了眼锁骨处的黑雾，那东西被金行规则钉着，却还在隐隐蠕动，像被困在肉里的虫子，每动一下，骨头缝里就透着冰碴似的冷。
“玄老，这黑雾怎么压不住？”林凡在识海里急问，声音发哑。
玄老的声音带着喘息，像是刚跑完远路：“血咒还在引着它呢！你现在就像块吸铁石，血咒是磁，黑雾是铁，不把磁消了，铁就一直跟着你。”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先别管那么多，往青云宗跑！山里灵气杂，或许能挡挡血咒的信号。”
林凡点头，刚要起身，少年却突然蹲下身，小手往他靴底摸去。他的靴子在之前翻墙时被划了道口子，此刻沾着泥和草屑，少年用袖子笨拙地擦着，低声说：“我帮你擦擦，省得走路滑。”
林凡心口一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少年的头发又软又糙，沾着些尘土，却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他想起破庙里这孩子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想起柳树丛里攥皱的柳叶，突然觉得这一路的疼和累，好像都有了落点。
“走吧。”林凡把少年扶起来，往山路尽头指了指，“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就快到青云宗的地界了。”
少年点头，小手攥紧他的衣角，一步不离地跟着。山路比城里的巷子难走多了，石子硌得脚生疼，枯枝刮着裤腿“沙沙”响。夜风顺着山谷灌进来，带着松针的冷香，却吹不散林凡身上的血腥味——后背的伤口在刚才压黑雾时挣裂了，血混着黑雾往下淌，把衣摆浸得沉甸甸的。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少年的脚步越来越慢，小脸红得像熟透的果子，呼吸粗得像拉风箱。林凡停下脚步，弯腰看他：“是不是走不动了？”
少年咬着唇摇头，却往旁边的石头上晃了晃，显然是撑不住了。林凡叹了口气，把他抱起来——少年轻得像捆干草，胳膊却死死搂着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林凡低声说，往旁边的山洞瞥了眼。那山洞不大，洞口堆着些干草，像是猎人歇脚的地方，正好能歇口气。
他抱着少年进了山洞，把人放在干草上，又扯了片宽大的芭蕉叶盖在他身上。少年沾着尘土的睫毛颤了颤，往他身边缩了缩，小声说：“我不困，我帮你看着人。”
林凡笑了笑，没拆穿他眼底的红血丝。他往洞口挪了挪，背靠着石壁坐下，刚要运规则看看后背的伤，忽听得洞外传来“呼啦啦”的风声——不是山谷里的风，是衣服扫过树叶的动静，还带着点金属摩擦的“咔擦”声。
林凡瞬间绷紧了身子，指尖往腰间摸去——半截青铜簪还在，冰凉的铜锈蹭着掌心，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示意少年往山洞深处缩，自己则往洞口挪了挪，借着晨光往洞外看。
七八个人影正往山洞这边来，个个穿着破烂的黑衣，腰间挂着弯刀，刀身在晨光下闪着冷光。为首的是个络腮胡汉子，脸上有条从眉骨到下巴的疤，笑起来像条蜈蚣在爬。他们的脚步很轻，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明明是凡人的身法，却比寻常修士还快，像是脚不沾地似的。
“大哥，你说那小子真会往这条路跑？”旁边一个瘦高个问，声音尖得像刮玻璃。
络腮胡啐了口唾沫，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血影门的大人说了，这小子往青云宗跑，必经这条路。只要抓住他，别说十块规则碎片，就是让咱们入血影门当修士，也不是不可能！”
瘦高个眼睛一亮，摸了摸腰间的弯刀：“还是大人有眼光，给咱们这‘风行符’就是好用，走山路跟飞似的。”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风行符？他往那瘦高个的刀身看去——果然，刀身上缠着道暗红色的符咒，纹路歪歪扭扭，却和之前萧烈尸傀身上的符咒有七分像！只是这符咒上的黑气更淡，像是没喂饱的饿鬼。
“林凡……”少年往他身后缩了缩，小手攥着他的衣角，声音发颤。
林凡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怕，眼睛却没离开洞外的人。这些人是黑风寨的残部——之前在山下听商队的人说过，黑风寨被官府剿了，没想到竟被血影门收编了。更让他心惊的是那“风行符”——血影门竟把规则碎片炼进符咒里，给这些凡人用？
“找到了！在山洞里！”突然，一个矮胖的汉子指着洞口喊，声音像敲破锣。
络腮胡眼睛一瞪，往山洞这边冲来：“小子，出来受死！”
林凡没动，指尖凝出金行规则，往地上的石子一引。那些石子“嗖”地飞起，像串小箭往洞口射去。络腮胡“嘿”了一声，手腕一翻，弯刀劈出道风——不是寻常的刀风，是带着点青灰色的风，快得像道影子，竟把石子全劈碎了！
“有点意思。”络腮胡狞笑，“怪不得大人要抓你，果然有两下子。”他挥了挥手，“兄弟们，上！抓活的！”
七八个人一起往山洞里冲，刀风裹着青灰色的风，像群毒蛇往林凡扑来。林凡抱着少年往山洞深处退，指尖金行规则凝出短刃，迎着刀风劈过去——“当”的一声脆响，短刃撞上弯刀，震得他虎口发麻。那络腮胡的力气竟比寻常筑基修士还大，更别说那刀风里的“风行规则”了，快得让他几乎抓不住轨迹。
“小心！”少年突然喊了一声，往林凡身后拽了拽。
林凡猛地侧身，一道刀风擦着他的胳膊过去，削断了几缕头发。他低头一看，胳膊上被划了道血口子，血刚冒出来，就被旁边飘来的一缕黑雾缠上了——他突然看见刀身符咒上的黑气动了，像被伤口的血吸引，竟往刀身外飘了飘，跟着黑雾往他胳膊上爬。原来这些符咒不只是引规则，还能“勾”黑雾？
“这些符咒能引黑雾！”林凡心头一震，突然想起玄老说的“血咒是磁，黑雾是铁”。这些符咒里的规则碎片，怕是和血咒同源，都是“噬灵规则”的残片！
“小子，愣着干什么？”络腮胡又劈来一刀，刀风里的青灰色更浓了，“再不让开，老子连这小崽子一起砍！”
林凡眼神一冷，往少年身后推了推，转身往洞口冲去。他不能在山洞里打，少年没地方躲。他故意往山路上跑，络腮胡果然跟着追了出来：“别让他跑了！”
山路窄，七八个人挤在一起，速度慢了些。林凡回头看了眼，突然往旁边的陡坡跳去——那陡坡上长满了矮松，正好能挡刀风。络腮胡没想到他敢跳，骂了句“疯子”，也跟着跳了下来。
“叮！”林凡的金行短刃撞上络腮胡的弯刀，这次他没硬接，借着反作用力往旁边一滚，指尖往地上的藤蔓一引。那些藤蔓像活过来似的，往络腮胡的腿上缠去。络腮胡“嗷”了一声，刀风劈断藤蔓，却被绊得趔趄了一下。
就在这瞬间，林凡看清了他刀身的符咒——符咒上的黑气正顺着刀身往他手上爬，他的指甲缝里竟透着青灰色，像长了霉。
“你这刀……不觉得烫手吗？”林凡突然问。
络腮胡愣了下，随即狞笑：“屁话！这是宝贝！有了它，老子能劈死修士！”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这汉子根本不知道，他在用自己的精血喂符咒里的规则碎片。那些青灰色的风，哪里是风行规则，分明是规则碎片吸了他的生气，凝出的死气！
“大哥，别跟他废话了！”瘦高个从后面追上来，弯刀往林凡后脑勺劈来。
林凡侧身躲过，指尖蹭过刀身的符咒——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指尖往胳膊爬，像冰锥扎进肉里。他猛地顿悟了——血影门哪里是要这些残部当修士？他们是在撒种子！他突然想起破庙里那些被尸傀咬过的村民，他们死前也指甲发青，当时以为是尸毒，现在才懂，那是被污染的开始。血影门早就开始了，从山下的村子，到黑风寨的残部，用符咒当种子，把残缺的噬灵规则埋进这些凡人的身体里，让他们像毒草一样在凡俗里蔓延。等这些规则碎片吸够了生气，就会变成新的污染源，到时候整个凡俗都会被污染，而血影门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原来如此……”林凡低声说，心里像被冰水泡着。他之前以为规则污染只是修士的事，没想到血影门竟狠到对凡人下手。
“受死吧！”络腮胡突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往地上一摔——是个黑色的小陶罐，摔在地上“啪”地碎了，里面冒出股绿烟，往林凡脸上飘来。
林凡闻到股甜腻的味，像烂掉的果子，头瞬间晕了。他往旁边退了退，后背撞上棵矮松，疼得他倒抽口冷气。左肩的黑雾趁机往上爬，锁骨处的皮肤瞬间青了一片。
“哈哈！中了我的‘迷魂烟’，看你还怎么跑！”络腮胡笑着扑过来，弯刀往他心口刺去。
林凡咬着舌尖，借着疼意勉强清醒了几分。他往旁边滚了滚，弯刀刺进松树干里，“咔嚓”一声断了半截。络腮胡骂了句，伸手往林凡领口抓来——他想抓活的。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咻”的一声，一支石子从山坡上飞来，正好打在络腮胡的手腕上。络腮胡“嗷”了一声，疼得缩回手。
林凡抬头一看——是少年！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山坡，正蹲在石头后面，手里攥着把石子。他手里的石子是刚从地上抠的，带着点湿土，攥得太紧，土渣从指缝掉下来。看见络腮胡抓林凡，他咬着牙把石子往地上磕了磕——磕掉土，怕打不准，小脸憋得通红，却没敢哭出声。
“小兔崽子！”瘦高个看见了，举着弯刀往山坡上冲。
“别碰他！”林凡目眦欲裂，指尖金行规则猛地爆发——这次他没凝短刃，而是把规则凝成了细针，往瘦高个的腿上射去。
“噗”的一声，细针刺进瘦高个的腿弯，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林凡趁机往山坡上跑，抱起少年往山顶冲。
“追！给我追！”络腮胡捂着手腕喊，声音气急败坏。
林凡抱着少年往山顶跑，后背的伤口又挣裂了，血混着黑雾往下淌，把山路染得一块黑一块红。他能感觉到黑雾在往心口爬，每爬一寸，身子就沉一分，像背着块烧红的铁。
“林凡，你流血了……”少年趴在他肩上，小声说，声音里带着哭腔。
“没事。”林凡喘着气，往山顶看了眼——过了山顶，就能看见青云宗的山门了。他必须快点，再快点。
可刚跑到山顶，林凡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看见了青云宗的方向。
不是他记忆里的青瓦白墙，也不是袅袅的炊烟。
是火。
冲天的火光，像条烧红的蛇，缠在青云宗的山门上。浓烟裹着灵力波动往天上翻，黑得像墨，连太阳都被遮得看不见了。
“那是……”少年趴在他肩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凡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认得那灵力波动——是周明的！还有血影门修士的气息，像密密麻麻的毒针，扎得人眼睛疼。
“遭了！”玄老的声音在识海里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识海里隐约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周明这叛徒……竟引他们去了山门！墨尘那老东西……”话没说完就咽了，只剩急促的喘气。
林凡没说话，只是抱着少年往山下冲。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后背的黑雾趁机往上爬，已经到了心口。疼和冷像潮水一样涌来，可他像没感觉到似的，只是拼命地跑。
他不能让青云宗有事。
不能让那些教他练剑、给他送药的师兄们有事。
更不能让墨尘掌门有事。
可就在他冲下山坡的瞬间，左肩的黑雾突然猛地一沉，像块铅坠进了心口。
林凡“噗”地喷出一口血，血里混着黑色的血丝，溅在地上，像朵开败的花。他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抱着少年，才勉强稳住身子。他往嘴里塞了块之前少年给的野果——就是那块皱了的，咬了口，又涩又干，却让他舌尖疼了疼，清醒了些。“抓紧了”，他对少年说，声音哑得像破锣，却抱着人又往前跑，每一步都踩得山路“咚咚”响，像在跟心口的黑雾较劲。
“林凡！”少年吓得搂住他的脖子，大哭起来。
林凡抬头往青云宗的方向看了眼，火光更亮了。他能听见隐约的喊杀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他必须快点。
可心口的黑雾，却像条贪婪的蛇，死死咬住了他的心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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