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压背的疼像钝刀割肉,林凡呛了口混着土腥的气,猛地睁眼。通道顶塌了大半,土块碎石堆成小坡,他和少年被埋在半人深的土屑里。少年还趴在他背上,小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布偶压在两人中间,淡金的光从布缝漏出来,像捧攥不住的萤火,把周遭尘絮照得纤毫毕现。
“咳……咳咳……”少年抬头,脸糊着黑泥,只剩双眼睛亮得吓人,嘴角沾着血沫,却先摸布偶:“它……它还亮着。”
林凡撑着碎石坐起,后背擦伤被蹭得钻心疼。扒开少年身上的土,指尖碰布偶时突觉一暖——布偶里的青铜片烫得发颤,与卡槽里齿轮的余温遥相呼应,像两簇隔着火堆的火苗。
“别碰!”玄老声音带急慌,“这俩血引在共振!布偶是‘子引’,你那只是‘母引’,子引认主,早跟这小崽子绑一块了。”
林凡一愣,看少年时,他正低头盯布偶,布面小太阳金光渐亮,映得眼底泛金纹:“我……我好像能听见它响。”
“响?”
“像小虫子爬,往那边响。”少年攥紧布偶,指节发白,往暗河方向抬下巴时,布偶金光突然偏了偏,像被磁石吸的铁屑。
林凡顺金光望去——通道塌后,暗河水汽裹着腥气涌进来,木门被碎石砸得歪在一边,河上碎冰撞船板,“叮叮当当”脆响不断。那破船竟没翻,只是落石砸破个洞,河水“咕嘟咕嘟”往里冒,漫到脚踝时凉得像冰。
“是指祭地方向。”玄老声音沉了沉,“子母引共振能定位,这小崽子现在就是活罗盘。”
林凡刚要开口,碎石堆后突然“咔啦”响——是骨头摩擦声。他猛地把少年拽到身后,指尖凝起金芒,见块碎石被顶开,一只青灰的手扒住石堆边缘。
是尸傀!
这尸傀半个身子被压碎了,肋骨戳在外面,黑雾顺着骨缝往外冒,却还没死透,歪着头往这边爬,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盯布偶,喉咙里“嗬嗬”怪响。
“还有活的!”林凡低骂,正要动手,少年拽他衣角:“不止一个!左边也有!”
林凡转头——左边碎石堆里果然又爬出来两具尸傀,关节“咔哒”声在空旷塌洞里格外刺耳。
“先撤船上!”林凡拽着少年往木门跑,碎石硌得脚底生疼,身后尸傀已追上来,最前面那具的指甲擦过裤脚,带起道刺疼的冷意。
他把少年推上船,自己刚跳上去,船板“咔嚓”响——落石砸破的洞更大了,河水漫到脚踝,凉得像冰。少年赶紧拿破碗舀水往外泼,可河水涌得比泼得快,船身正慢慢往下沉。
“别舀了!撑船!”林凡抓船桨往岸边猛划。船桨插进水里,搅起河泥腥气,船身晃了晃,总算离岸半尺。
尸傀却已追到岸边。最前面那具“噗通”跳进暗河,青灰身子在水里浮浮沉沉,像块泡烂的木头,游得却快,爪子往船尾抓来。
“小心!”少年急喊。
林凡猛地回头,金芒顺船桨劈出——“噗”一声,尸傀胳膊被劈断,黑液溅在船板上,“滋”地烧出个小坑。可这一下也让船身晃得更厉害,“咔嚓”一声,船尾彻底塌了,河水“哗”地漫上来,没过膝盖。
“要沉了!”少年声音发颤,布偶金光却突然亮得刺眼,他指暗河上游:“那边!有东西!”
林凡望过去——上游水面飘着片淡黑雾,雾里隐约有红光闪烁,像鬼火。更诡异的是,黑雾竟往这边飘,带着股熟悉的腐棺味,和矿洞的污染气息一模一样。
“是其他血引!”玄老声音炸响,“至少三块!正往鼎门聚!”
话音未落,船身又“咔嚓”断成两截。林凡赶紧抱起少年往岸边跳,脚刚落地,身后“轰隆”一声,破船沉进暗河,激起的水花溅了他满背,凉得刺骨。
“往上游跑!”林凡攥着少年的手往黑雾飘来的方向冲。岸边碎石硌得脚底生疼,暗河水流“哗哗”响,像有无数人在身后哭。少年怀里的布偶越亮越烫,烫得他攥布偶的手发红,却死活不松,嘴里不停念叨:“近了……更近了……”
跑了约莫半炷香,前头雾气突然浓了。不是水汽,是黑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裹着焦糊味,飘到脸上凉得像冰。布偶金光在雾里颤了颤,竟比刚才更亮,把黑雾烫得“滋滋”冒白烟。
“是噬灵规则的雾!”玄老急喊,“祭地就在雾后!这雾能蚀灵力,小心!”
林凡把少年往身后拉了拉,指尖凝金行规则挡在身前。金芒撞黑雾时,果然“滋啦”响,像热油泼在冰上。他咬着牙往前冲,雾里红光越来越近,隐约有“嗡嗡”轻响——是血引的共鸣声,比布偶和齿轮的共振更沉,像闷在瓮里的钟。
突然少年停脚,往雾深处指:“在那儿!有光!”
林凡眯眼望去——雾里真有片微光,不是红也不是金,是青灰色的,像蒙了灰的月亮。刚要走,脚下踢到个硬东西,低头看是半截石碑,碑上刻着模糊的“祭”字,被黑雾浸得发黑。
“到祭地了。”玄老声音发颤,“这是外门碑。”
他正想细看,雾里突然传来“咔哒”声——不是尸傀关节响,是锁链拖地声,混着“哗啦啦”的铁链震颤,越来越近。林凡猛地把少年按在石碑后,自己贴碑壁往外看——
雾里缓缓走出来个“东西”。
说是人,却比人高半截,浑身裹着生锈的铁链,链上挂着块青铜片,正是血引!青铜片泛着暗红光,与林凡怀里的齿轮共鸣得“嗡嗡”响。再往上,那“东西”脸被黑雾遮着,只露双无眼白的黑眼,手里攥根铁矛,矛尖滴着黑液,落在地上“滋”地蚀出小坑。
“是血影门的‘链奴’!”玄老声音发狠,“用活人炼的,被血引控着,比尸傀难对付十倍!”
链奴似没发现他们,站在石碑旁,抬铁矛往雾深处指了指。紧接着更多“咔哒”声传来——又三个链奴从雾里走出来,个个挂着血引,铁链拖地声织成密网,把祭地外门围了个严实。
林凡心沉到底。四个链奴,每具都带血引,真打起来,他护不住少年。更糟的是,布偶金光突然弱了弱,少年拽他衣角,声音发虚:“他……他们来了。”
林凡回头——坍塌的通道方向,黑雾被撕开道口子,个熟悉身影往这边走。锦袍破了好几处,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飘着,脸上沾着血,正是萧烈!他手里还攥着青铜铃铛,铃铛上碎血引亮得刺眼,每走一步,周围链奴就“咔”地顿一下,像在行礼。
“林凡,本王就知你没死。”萧烈声音隔雾传来,又阴又冷,带着得意的笑,“血引共振的动静骗不了人——你把母引归位了,倒省了本王的事。”
他抬手晃了晃铃铛,链奴们突然转身,黑眼齐刷刷盯上石碑方向。
“出来吧。”萧烈声音更近了,“把布偶里的子引交出来,本王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凡攥紧拳头,指尖金芒亮得发白。他贴石碑往后退退,撞着少年肩膀——少年正死死咬着唇,怀里布偶被攥得变了形,金光却没灭,反倒顺着指尖往外爬,在手背上织出道金纹。
“别慌。”林凡低声说,指尖碰了碰少年手背。布偶金光突然“嗡”地跳了下,竟窜到他指尖,与怀里齿轮撞在一起。瞬间股暖流顺手臂爬上来,肋下原本消退的污染印记突然又烫了起来,这次却不疼,反倒像股清风吹过,把残余灰黑彻底吹散了。暖流爬上来时,齿轮在怀里“嗡”地轻震,像跟布偶对答,连带着呼吸都暖了——之前被黑雾呛的冷意全散了,倒像揣了块温玉。
“双引共鸣能净化污染?”玄老惊得声调变了,“这是……血引的共生!母引借子引的活气,子引靠母引的规则,竟能互相补全!”
这时萧烈突然抬手:“抓活的!子引不能伤!”
最前面的链奴猛地抬铁矛,往石碑掷来!铁矛划破黑雾的声像哨子,带着腥气直扑林凡面门。他拽着少年往旁滚,铁矛“噗”地扎进石碑,碎石溅了满脸,石碑竟裂开道缝。
“往黑雾深处跑!”玄老急喊,“鼎门就在里面!链奴不敢靠近鼎眼!”
林凡爬起来往雾深处冲,少年紧紧跟在后面,布偶金光在雾里撕开条亮道,烫得黑雾“滋滋”退散。链奴们在后面追,铁链拖地声像催命的钟,萧烈的吼声追着屁股:“别让他们到鼎门!”
跑着跑着,黑雾突然淡了。眼前豁然一亮——
是座巨大石台,中央立着尊青铜鼎,足有三人高,鼎身刻满密密麻麻的纹路,正是密道石壁上的规则刻痕!鼎下石缝渗着黑雾,顺着纹路往上爬,却在离鼎口三尺处被股金光挡着——那金光从鼎里冒出来,像团跳动的火焰,暖得能焐热空气。
鼎周围竟摆着七块青铜片,个个泛着红光,与林凡怀里的齿轮、少年的布偶共鸣得“嗡嗡”响。加上他们带的两块,正好九块——是整套血引!
“鼎门……真的开了。”玄老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林凡刚要靠近,青铜鼎突然“嗡”地一震,鼎里金光猛地炸起!布偶和齿轮的血引同时发烫,少年突然“哎哟”一声,抱头蹲在地上:“好多声音……它们在喊……”
“是血引在跟鼎共鸣!”玄老急喊,“快!把母引和子引放进鼎里!凑齐九引,或许能彻底破了噬灵规则!”
林凡刚要去接少年手里的布偶,身后突然传来萧烈的怒吼:“休想!”
回头一看,萧烈竟追了上来,手里青铜铃铛往地上一砸!铃铛“咔嚓”碎了,里面碎血引飞出来,往青铜鼎窜——那碎血引一离铃铛,突然化作道黑雾,钻进最近的链奴体内!
链奴身子猛地膨胀,黑雾从七窍往外涌,竟瞬间长到五丈高,抬铁矛就往青铜鼎砸去!
“拦住它!”林凡嘶吼着扑过去,金行规则凝成长剑,往链奴膝盖劈去。可链奴皮肤硬得像铁,长剑劈上去只溅起串火星,反被铁链抽中后背——“噗”的一声,他撞在石台上,喉咙涌上股腥甜,血滴在石缝里,竟被鼎下黑雾“嗖”地吸了进去。
青铜鼎又震了震,鼎里金光弱了弱,黑雾趁机往上爬了半尺。
“林凡!”少年突然喊,把布偶往他手里塞,“你去!我引开它们!”
不等林凡反应,少年抓起块碎石往另一边扔去。布偶金光晃了晃,链奴们果然被吸引,齐刷刷转头,铁矛往少年方向掷去。
“傻小子!”林凡目眦欲裂,刚要冲过去,却见少年往青铜鼎后跑,布偶金光在鼎身纹路里窜,竟顺着纹路往鼎口爬——那些被黑雾浸黑的纹路,被金光一照,慢慢褪成了金色!
“他在引血引的金光净化鼎身!”玄老喊,“快放母引!”
林凡咬着牙,把怀里齿轮往鼎里一抛。齿轮撞鼎里金光,瞬间化作道金虹,顺鼎壁纹路游走,所过之处黑雾“滋滋”消退,露出底下干净的刻痕。
可这时,最前面的链奴已追上少年,铁矛往他后心扎去——少年背对着链奴,还在往鼎壁贴布偶,布偶金光往鼎口爬,离鼎里的金光只剩寸许。
“小心!”林凡嘶吼着扑过去。
还是慢了一步。
铁矛扎进少年左肩的瞬间,血顺着铁矛往下淌,滴在鼎壁纹路上,被金光一照竟化成金雾。少年疼得弓了弓背,却反手抓布偶时笑了——嘴角沾着血沫,比布偶的光还亮:“老乞丐说……他偷的棺木里,有个娃跟我一样大,我得替他还。”布偶“啪”地掉在鼎口边,他反手抓住,往鼎里一推——
布偶落进鼎的刹那,九块血引同时炸起金光!青铜鼎“嗡”地一声,鼎口喷出道金柱直冲天际,把整个祭地的黑雾全掀了出去!链奴们发出“嗷嗷”惨叫,黑雾被金光烧得滋滋响,转眼化作飞灰。
金柱过处,祭地黑雾像被烧的纸,连暗河的碎冰都化了——这是九引共鸣的“净化规则”,能烧噬灵规则,却烧不了鼎底的东西,那黑石头正借金柱的力破封印。
萧烈被金柱气浪掀倒在地,看着青铜鼎,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不可能……本王的阵……”
林凡冲到少年身边抱住他——少年左肩全是血,黑液顺着铁矛伤口往里渗,小脸白得像纸,却还攥着林凡衣角笑:“成了……你看……”
话音未落,青铜鼎突然又震了震,鼎里金光慢慢暗下去,露出鼎底的东西——是个拳头大的黑石头,浑身裹着黑雾,被九块血引的金光死死压着,发出“滋滋”响。
黑石头上竟刻着个“影”字。
“是血影门的本命石!”玄老声音突然发寒,“他们不是要启动阵……是要用九引养这石头!”
林凡刚要细看,少年突然浑身一颤,抓他的手猛地收紧,眼睛直勾勾盯着鼎底黑石头:“它……它在动……”
黑石头上的黑雾突然翻涌,竟从鼎里钻出来,往少年伤口钻去!黑雾往伤口钻时,少年手背上的金纹突然褪了——子引认主的印记被黑雾啃掉了,布偶的金光灭得更快,这是噬灵规则吞了子引的活气,没了子引护着,他的魂成了空壳。少年“嗬”地倒抽冷气,身子弓得像只虾米,布偶从手里掉下来,金光瞬间灭了。
“不好!它要附身在子引宿主身上!”玄老嘶吼着,“快毁了本命石!”
林凡抬手要凝聚金行规则,青铜鼎却突然“轰隆”一声塌了!鼎碎的石片往四周飞,黑石头裹着黑雾,钻进少年伤口,彻底没了踪影。
先是瞳孔漫开墨色,像滴进清水的墨汁,顺着眼白爬,爬过的地方全成了黑。他攥林凡的手突然变冷——不是暗河的凉,是冰窖里冻了十年的寒,指甲尖竟长出半寸黑刺,跟尸傀的指甲一个样。“多谢你啊”的声音刚出口,布偶“啪”地掉在地上,金光灭得比吹灯还快,只剩木渣子似的碎布沾着血。
林凡的血瞬间凉了。他盯着少年眼里的黑,喉咙像被铁链堵了,喊不出声。怀里的齿轮“咔”地裂了道缝,他才伸手去碰少年的脸,指尖刚碰到,就被对方用指甲划开道口子,黑血珠在伤口上凝着,不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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