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透了墨的破布,把衍都西郊的荒林裹得密不透风。林凡踩着没过脚踝的腐叶,每一步都陷进软烂的黑泥里,发出“咕叽”的闷响,像在嚼着什么活物。
肋下的规则污染突然抽搐,像有条冰虫钻进了骨头缝。他猛地按住伤口,指尖的金行规则泛出细芒——那片灰黑色的印记又扩大了半寸,边缘的皮肤烫得发焦,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与空气里的腐木气息缠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紧。
“还有一里地。”玄老的声音压得像块石头,“那‘咔哒’声越来越密,像是有上百个齿轮在同步转动。小心点,噬灵规则在这种地方会被放大,你的无垢道体就像黑夜里的灯笼,藏不住。”
林凡没应声,只是将木行碎片攥得更紧。碎片的清凉顺着掌心往里渗,勉强压下污染的灼痛。他抬头望了望,荒林深处隐约露出半截塌了的土墙,像颗被啃剩的牙,那就是老乞丐说的西郊破庙。
就在这时,身后的腐叶堆突然“簌簌”作响。林凡侧身避开的瞬间,三道青灰色的影子从叶堆里窜了出来,尸傀扑来时,半边脑袋晃悠着甩出黑液,指甲刮过腐叶发出“嗤啦”声,像在磨钝刀,关节处的齿轮卡壳时,突然顿在半空,黑雾从眼眶里“咕嘟”冒泡,三息后才猛地前冲,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正是萧烈的尸傀!只是这些尸傀比拖拽马车的更残破,半边脑袋都没了,黑洞洞的眼眶里淌着黑雾,指甲缝里还挂着没烂透的布条。
“追了一路,总算忍不住了?”林凡冷笑一声,指尖金芒暴涨。这些尸傀显然是被那只黑虫引来的,动作比之前见过的慢了半拍,关节处的黑雾也稀薄得多,像是赶工凑数的劣质品。
他没硬拼,脚尖在腐木上一点,气流规则引着他往斜后方飘出丈许,恰好避开尸傀横扫的利爪。同时屈指一弹,三枚金行锐芒精准地扎进三只尸傀的后颈——那里的青铜项圈刻着简化的锁魂符,是控制尸傀的核心。
“噗嗤!”锐芒没入的瞬间,项圈上的符文突然炸裂,黑雾尖叫着从尸傀七窍里涌出来,像被戳破的墨囊。三只尸傀晃了晃,“轰隆”一声栽进腐叶堆,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关节处的齿轮渐渐生锈,化作堆废铁。
林凡落地时,右脚踩碎了块白骨,脆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他低头一看,腐叶下埋着的何止是骨头,还有锈迹斑斑的兵器、散架的棺木碎片,甚至有半块刻着皇室徽记的腰牌,被虫蛀得只剩个角。
“这里以前是皇家祭地,二十年前遭过天火,就废了。”玄老的声音带着点唏嘘,“现在倒成了血影门养尸的好地方——用皇家煞气养噬灵规则,这群杂碎倒是会挑地方。”
林凡没心思听这些,他盯着尸傀消散的黑雾——那雾里裹着的残魂比萧烈马车旁的更微弱,像风中残烛,却带着股熟悉的腥甜,和矿洞深处刘管事身上的污染同源。
“走。”他加快脚步,破庙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塌了的山门挂着半截腐朽的匾额,“土地庙”三个字被虫蛀得只剩个“土”字,像个嘲讽的笑。庙墙爬满了老藤,藤蔓下的砖缝里渗出黑褐色的汁液,滴在地上“滋滋”冒烟,蚀出一个个小坑。
庙院里堆着十几具棺材,有新有旧,新的还没上漆,棺盖歪歪斜斜地敞着,里面的尸体不翼而飞,只剩层黏在棺底的黑泥,像被什么东西舔过。旧棺的木板上布满抓痕,有的甚至被硬生生抠出个洞,边缘还挂着干枯的皮肉。
“咔哒……咔哒……”
庙殿里传来的声响更清晰了,还夹杂着低低的咒语声,像无数只蚊子在嗡嗡叫。林凡贴着断墙往里看,只见大殿中央的香案被掀翻在地,香炉碎成了八瓣,地上用黑血画着个巨大的符文阵,黑血符文阵亮起时,地上的血线像活蛇般扭动,顺着砖缝往青铜柱爬,链环上的骷髅头突然张嘴,喷出的绿火在半空连成线,像串燃烧的佛珠。阵眼处插着根青铜柱,柱身上盘绕着密密麻麻的锁链,链环上挂满了骷髅头,每个骷髅的眼眶里都燃着绿豆大的绿火。
七个穿黑袍的人围坐在阵边,袍子上绣着血红色的影子图案——正是血影门!他们双手结印,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每念一句,符文阵就亮起一道血光,锁链上的骷髅头便会剧烈摇晃,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像是在哭。
青铜柱下躺着具新鲜的尸体,看穿着是个贫民窟的少年,胸口还在起伏,显然还没死透。但他的眉心处插着根黑色的骨针,丝丝缕缕的白光正顺着骨针往青铜柱里流——那是少年的魂魄!
“是‘噬灵阵’的简化版!”玄老的声音在识海里炸响,带着惊怒,“用活人的生魂喂规则碎片!这些杂碎把破庙改成了养魂窟!”
林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柱下少年眉心弹出的血箭,突然想起矿洞被刘管事敲碎头骨的矿工,那时他只能躲在阴影里,现在指尖的金芒却能劈开黑雾——可这金光,能赶在少年断气前救下他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污染的灼痛突然变成了冷,从骨头缝里往外渗。血珠滴在衣襟上。他总算明白老乞丐说的“咔哒”声是什么了——是锁链拖动骷髅的声响,是魂魄被碾碎的脆响,是血影门用人命喂养规则的丧钟。
阵边的一个黑袍人突然抬起头,兜帽下露出张布满符文的脸:“有活人的气息。”
其余六人立刻转头,绿幽幽的目光像毒蛇般扫向庙门。林凡猛地缩回脑袋,心脏狂跳——这些黑袍人的灵力波动比魏通还强,至少是炼气后期,为首的那个甚至隐隐摸到了筑基期的边。
“搜!”为首的黑袍人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皮,“别让活物坏了阵眼。”
脚步声朝着庙门逼近,林凡往后退了两步,不慎碰倒了堆碎砖,“哗啦”一声脆响在夜里格外刺耳。
“在那儿!”黑袍人厉声喝道。
林凡知道躲不掉了,索性不再藏,转身冲进庙殿,指尖金行规则凝成寸长锐芒:“你们把偷来的尸体藏在哪了?”
黑袍人们愣了愣,随即发出桀桀怪笑,像夜猫子在哭:“哪来的毛头小子,敢管血影门的事?”
为首的黑袍人抬手一挥,一道黑雾化作长鞭抽过来,带着股尸臭,鞭梢的黑雾里裹着无数细小的残魂,尖啸着扑向林凡面门。
林凡脚下土行规则发动,身体像块石头般沉入地面,避开黑雾鞭的同时,指尖锐芒扫向最近的一个黑袍人脚踝。那黑袍人没料到他能土遁,惨叫一声栽倒在地,黑袍被撕开个口子,露出的小腿上爬满了灰黑色的纹路,和萧烈尸傀臂上的一模一样。
“是尸傀术的变种!”玄老急喊,“他们把自己也改造成了半尸!”
林凡刚从地上钻出,就见另外五个黑袍人结了个阵,五道黑雾在头顶凝成只巨大的鬼爪,指甲缝里淌着黑血,带着山崩般的气势压下来。他瞳孔骤缩,这黑雾里的噬灵规则比萧烈的尸傀臂精纯十倍,触碰到的空气都在“滋滋”冒烟。
“用木行规则!”玄老嘶吼,“木克邪祟,你的木行碎片能净化这玩意儿!”
林凡立刻摸出木行碎片,灵力灌注的瞬间,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青光,像棵突然炸开的小树苗。青光与鬼爪碰撞的刹那,木行青光撞散黑雾时,林凡肋下的污染突然爆发出灼痛,像被青光燎到的野草,疼得他指尖金芒晃了晃,与黑雾溃散的尖啸共振,耳膜嗡嗡发麻。黑雾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滚油里滴进了冷水,“滋啦”一声溃散了大半。
“不可能!”为首的黑袍人失声惊呼,“你怎么会有净化规则?”
林凡没回答,趁着黑雾溃散的间隙,金行锐芒再次出手,这次瞄准的是青铜柱上的锁链。盯着锁链时,识海里闪过矿洞锁链的纹路——噬灵阵的锁魂符与矿洞压制规则的符文同源,都是“强锁”,金行锐芒需顺着符文走向刺入,才能断阵脚。“铛”的一声脆响,锁链被打断了三根,挂着的骷髅头掉在地上,绿火瞬间熄灭,化作堆白灰。
青铜柱猛地震颤起来,柱身上的符文突然亮起,阵眼处的黑血开始冒泡,像烧开的水。躺在柱下的少年突然抽搐了一下,眉心的骨针“噗”地弹出,带出道血箭。
“坏了他们的阵眼!”玄老狂喜,“这阵跟尸傀一样,靠规则碎片驱动,锁链就是阵脚!”
为首的黑袍人见阵眼被破,突然看向青铜柱顶端——那里刻着个极小的“血”字,与林凡齿轮上的印记一致,像是在保护什么。林凡正要继续攻击,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密集得像冰雹砸地。紧接着是萧烈那熟悉的、带着冰冷笑意的声音:“魏供奉,你看我说过吧,会有人自投罗网的。”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转头望去——庙门口不知何时站满了人,萧烈穿着月白锦袍,右臂缠着厚厚的绷带,看到断裂的锁链,萧烈缠着绷带的右臂突然“咔哒”作响,绷带下鼓起暗青色的包,像有东西要破布而出,他按住胳膊的手青筋暴起。正被一个穿紫袍的老者扶着。老者面白无须,眼神像鹰隼,正是皇室供奉魏通!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灰袍修士,个个灵力饱满,显然是精锐。
魏通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像在看件稀世珍宝:“果然是无垢道体,能在噬灵阵里撑这么久,不错,不错。”
黑袍人们见到魏通,都躬身行礼,为首的黑袍人给魏通行礼时,兜帽下的眼睛闪过一丝不屑,袍角的血影图案与魏通袖口的银纹在火光下交错,像两条互相忌惮的蛇。为首的那个低声道:“魏供奉,这小子坏了我们的阵……”
“无妨。”魏通摆了摆手,眼神始终没离开林凡,“阵坏了可以再修,这等道体可是千年难遇。三皇子,你说该怎么谢我?”
萧烈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林凡,又落在断裂的锁链上,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把他的骨头拆下来,给我的‘灵臂’当养料!”
林凡被夹在血影门黑袍人和魏通的修士中间,退无可退。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齿轮,齿轮上的“血”字在血光映照下泛着妖异的红。破庙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黑雾灌进大殿,吹得所有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看来今天要热闹了。”玄老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带着点兴奋,“血影门、皇室供奉、三皇子……衍都的魑魅魍魉,倒凑齐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将三块规则碎片同时握在掌心。金、木、土三行规则在他体内流转,撞开了噬灵规则的压制,发出嗡嗡的轻响。他知道,今天这场架躲不掉了,要么踩着这些人的尸骨出去,要么就变成青铜柱下的另一具养料。
而他不知道的是,破庙屋脊的阴影里,一双金色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瞳孔里倒映着地上的噬灵阵,像在欣赏一幅久违的画。那双眼睛眨动时,瞳孔里的噬灵阵图案突然旋转,与青铜柱顶端的“血”字共振,射出道极细的金光,悄无声息地钻进林凡怀里的齿轮——齿轮上的“血”字瞬间发烫,像被烙了一下。
本章完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