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前的欢呼声还在石阶上撞来撞去,像没头的苍蝇。林凡甩了甩发麻的右拳,银白的金行光芒正一点点褪去,露出指节上裂开的细口子,血珠刚冒头就被他用木行规则压了回去,只留下淡淡的红痕。
“林凡!你这拳可真够劲!”一个脸上带疤的外门弟子举着剑冲过来,剑穗上的红绸子还在滴血,“刚才王猛那老东西砸石头时,我还以为咱们这下彻底完了……”
“是啊是啊,”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林师兄这拳,比掌门当年在黑风寨打跑黑熊那拳还威风!”
林凡刚要开口,就被周明长老按住了肩膀。老长老的手还在抖,左臂不自然地吊在胸前,可眼里的光比谁都亮:“别光顾着高兴,先把伤员抬去丹房!特别是小石,他那条腿得赶紧接,晚了就废了!”
弟子们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扶起地上呻吟的同伴。有两个外门弟子想把王猛留下的那滩血擦了,被墨尘拦住了。
“留着。”掌门的声音还有点哑,他弯腰捡起块沾血的碎石,指尖捻了捻,“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就是抢我青云宗东西的下场。”
阳光顺着山门的缺口淌进来,照在那块血石上,红得刺眼。林凡望着墨尘的背影,突然想起刚才玄老说的话——金行规则硬撼虽猛,却最耗心神。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玉简安安静静的,没发烫,也没出声,倒让他有点不习惯。
“清点人数!”周明长老扯着嗓子喊,“外门弟子站左边,内门弟子站右边,长老们……咳咳,长老们先去歇着!”
弟子们嘻嘻哈哈地排着队,有人还在模仿林凡刚才出拳的架势,惹得一阵哄笑。可笑声没持续多久,就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
“长老……外门弟子……好像少了一个。”说话的是个穿灰布褂子的小杂役,手里攥着本花名册,头埋得快抵到胸口,“赵……赵虎师兄,没在队列里。”
赵虎?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像被泼了盆冷水。林凡的心猛地往下沉,刚才在人群里瞥见的那个溜黑影,果然是他!
“那小子估计是吓破胆,躲起来了吧?”有人嘀咕道,“刚才万宝阁的人凶成那样,他胆子本来就小……”
“放屁!”周明长老猛地回头,吊在胸前的胳膊晃了晃,疼得他龇牙咧嘴,“赵虎那混小子胆子小?上次他抢师弟灵草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胆子小?”
墨尘皱起眉,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外门弟子队列,又转向后山的方向,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再找找,仔细搜,别放过任何角落。”
弟子们立刻散开,喊“赵师兄”的声音在山门前回荡,却没人应声。杂役院的柴房、炼丹房的后院、甚至连藏经阁落满灰尘的阁楼都找了,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掌门,”一个负责搜查的内门弟子跑回来,脸色不太好看,“我们在杂役院后墙根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心,是枚兽骨扳指,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虎”字——这是赵虎整天戴在手上显摆的东西,说是他爹留给他的“宝贝”。扳指旁的草叶上沾着半片深蓝色布料——是万宝阁劲装的料子,泥土里还有串新鲜的脚印,鞋纹与藏宝阁的兽皮靴印完全一致,脚尖正朝着黑风山脉的方向。
林凡盯着那枚扳指,指节突然泛出层淡淡的银光。玄老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脑海里炸开,震得他耳膜嗡嗡响:“蠢货!别盯着那破扳指看了!快去藏宝阁!宗门那枚水行规则碎片——没了!”
“什么?!”林凡失声喊了出来,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
墨尘的脸色瞬间变了:“藏宝阁?”
“对!藏宝阁!”林凡顾不上解释,拔腿就往后山跑。金行规则还残留在腿骨里,每一步都带着股冲劲,石板被他踩得“咚咚”响。
玄老在他脑子里骂骂咧咧:“早就觉得那小子不对劲!上次你从赵虎床底摸出土行碎片,他就没真的服气!万宝阁一来,这小子肯定是见利忘义,想拿水行碎片去换好处!”
林凡跑得太快,冷风灌进喉咙,像吞了把刀子。他想起赵虎每次看他的眼神,阴沉沉的,像藏着条毒蛇;想起他被墨尘罚去扫茅厕时,嘴里嘟囔的那些话——“凭什么一个杂役能进内门?”“等我发达了,第一个就收拾你!”
那时只当是他气急败坏的胡话,现在想来,全是藏在心里的毒!
藏宝阁在天玑峰半山腰,是座不起眼的石屋,门是整块玄铁铸的,上面刻着防贼的符文。可林凡跑到近前才发现,那扇据说连炼气后期都打不破的玄铁门,此刻竟被人从外面暴力撬开了——锁芯处的符文碎成了星点,门轴歪歪扭扭地挂着,像条断了腿的狗。
“果然是他!”周明长老随后赶到,看到这景象,气得发抖,“除了赵虎那混小子,谁还知道藏宝阁的备用钥匙藏在门楣上头?”
林凡冲进石屋,一股尘土味混着淡淡的水腥味扑面而来。藏宝阁不大,就几排石柜,柜子里摆着些宗门祖传的旧物,大多是些不值钱的瓶瓶罐罐。而最里面那个刻着水纹的石柜,柜门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只留下个凹槽,凹槽里还残留着几滴湿漉漉的水渍。石屋地面的灰尘上,有串清晰的兽皮靴印,从门口直抵水纹石柜,柜门前的灰尘被蹭开,上面沾着几滴没干的水——是水行碎片留下的湿痕,混着赵虎靴底的黄泥。水纹石柜侧面刻着行小字:“水行聚灵,缺一不可”——这是赵虎上次被罚抄《青云规》时,偷偷拓下来的句子,当时他就盯着这行字看了半晌,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
“水行碎片……真的没了。”一个长老喃喃道,声音里满是绝望,“那可是咱们青云宗最后一件像样的宝物了……”
林凡的指尖抚过凹槽里的水渍,冰凉刺骨,还带着股熟悉的波动——和他之前感应到的土行、木行碎片一样,只是这波动更柔,更滑,像泥鳅。
“看地上!”墨尘突然开口,指着石屋角落的地面。
那里有几排清晰的脚印,是兽皮靴子踩出来的,鞋印边缘还沾着点黄色的泥——杂役院后墙根的泥就是这种颜色。更要命的是,脚印的大小、深浅,都和赵虎常穿的那双靴子完全吻合。
“是赵虎!”周明长老一脚踹在石柜上,石柜发出“哐当”的闷响,“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宗门供他吃供他穿,他竟敢……竟敢偷祖传的宝物!”
弟子们都被吓住了,没人敢说话。偷宗门宝物,这在青云宗是要废去修为、逐出师门的大罪。更何况,丢的还是能和聚灵阵呼应的水行规则碎片!
“他拿碎片去哪了?”一个小弟子怯生生地问,“总不能……总不能自己藏起来吧?”
“杂役院的小弟子突然怯生生补充:‘前天见赵师兄跟个穿万宝阁劲装的人在后山说话,那人给了他个银锭子,还塞了张纸条……’话没说完就被周明瞪回去,可林凡听得心头一震。
“藏?”玄老冷笑一声,语气里的嘲讽像冰碴子,“那小子有那胆子?他现在八成正往万宝阁跑呢!钱通不是想抢矿脉吗?赵虎这是想拿水行碎片当投名状,换个好前程呢!”
林凡的心沉到了谷底。赵虎知道聚灵阵的秘密,知道规则碎片的重要性,甚至可能猜到他身上还有其他碎片……如果让他把这些都告诉万宝阁,后果不堪设想。
“掌门,”林凡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墨尘,右拳在身侧悄悄攥紧,“我去追他。他摸了摸眉心的玉简,想起锁灵谷被赵虎推下悬崖时的失重感,想起丹房被暗算是后背的灼痛——这些账,早该清了。”
墨尘看着他,又看了看敞开的玄铁门,沉默了片刻。阳光从石屋的窗口斜照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赵虎熟悉黑风山脉的地形,”墨尘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他既然敢偷碎片,肯定早有准备。周明,你派五个内门弟子跟林凡一起去,带足疗伤药和符箓。”
“掌门,我也去!”
“算我一个!”
“赵虎那叛徒,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弟子们纷纷请战,刚才被胜利冲昏的头脑此刻都清醒了——这不是追一个逃兵,是抢回宗门的根!
林凡摇了摇头,指尖的银光亮了亮:“不用,人多了反而碍事。赵虎心里有鬼,跑得肯定急,我一个人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石屋门口的脚印,“而且,这账,我想自己跟他算。”
从锁灵谷被诬陷,到丹房被暗算,再到现在偷碎片叛逃,赵虎欠他的,欠青云宗的,该一起清算了。
墨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过来:“拿着。”
林凡伸手接住,是枚月牙形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青云宗的山门图案。这是掌门信物,凭它可以调动宗门在黑风山脉外围的所有据点。墨尘递玉佩时,指尖在玉佩山纹处摩挲片刻——那是只有掌门才知道的暗记,藏着句“遇危可启”,暗示若遇万宝阁高手,可凭此调动隐藏在矿脉附近的暗哨。
“小心万宝阁的人,”墨尘的声音压得很低,“赵虎敢去投他们,肯定不止为了钱。”
林凡握紧玉佩,玉佩的温凉顺着掌心传到心里,压下了那股翻腾的怒火。他转身冲出藏宝阁,金行规则让脚底板泛起淡银光泽,踩过带露水的草叶时,草叶竟被冻成了细冰——那是急怒攻心时规则力的无意识外显。速度比来时更快,像道黑色的闪电,朝着黑风山脉的方向掠去。
身后,周明长老还在怒吼着布置防守,弟子们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又退去。可林凡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眼里只有那串通往山脉深处的脚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赵虎,你跑不掉的。
石屋里,墨尘望着林凡消失的方向,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住嘴,指缝里渗出点暗红的血。周明长老赶紧上前扶住他:“掌门!你灵力消耗过度,该歇歇了!”
墨尘摆了摆手,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水行碎片凹槽上,眼神复杂得像深潭:“你说……赵虎一个外门弟子,怎么会知道水行碎片的真正用处?”
周明一愣:“不是说……他就是贪财吗?”
“贪财?”墨尘笑了笑,笑声里带着点说不出的疲惫,“万宝阁再财大气粗,也不会拿五百块灵石换一块‘据说有用’的破石头。”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这背后,怕是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
风从敞开的玄铁门灌进来,吹得石屋里的灰尘打着旋儿飞,像无数个看不清的影子。
黑风山脉的方向,林凡人影已远。可没人知道,他追的是一个叛徒,还是一个刚拉开序幕的更大阴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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