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的血还在渗，混着木行碎片的青光，在衣衫上洇出淡红的雾。林凡单膝磕在山门内的青石板上，掌心按地的瞬间，碎石子竟顺着指缝微微动了——金行规则被刚才的冲撞惊醒，在皮肉下头蠢蠢欲动，像有把钝刀子在骨头上磨。
“林凡！”墨尘的声音带着血丝，月白道袍下摆沾的泥被他攥出指印，话没说完，嗓子先哽了。
一道黑影已像鹰隼似的扑过来。
万宝阁的王猛不知啥时绕到了锁链缺口旁，砂锅大的拳头裹着淡金灵力，砸向林凡后心时带起的风里裹着碎石子，打在颈侧跟针扎似的。拳还没到，气浪先压得人胸口发闷，像被人按进了水里。
“杂役崽子，也敢坏阁里的事！”王猛的吼声震得石阶嗡嗡颤，炼气巅峰的威压漫过来，青云宗的弟子们齐刷刷矮了半头。他咧嘴笑，牙上沾着黄垢：“今日便废了你，让青云宗的知道，啥叫天高地厚！”
林凡闻得见他拳头上的汗味，混着灵力特有的金属腥气，像淬了毒的铁锤砸过来。他猛地往侧里滚，王猛的拳头擦着腰侧扫过去，“轰”地砸在青石板上——三寸厚的石板瞬间炸了，碎石子溅起来，在地上砸出个半尺深的坑，边缘还冒着白气。
“躲？你能躲到哪去！”王猛狞笑一声，右腿横扫过来，带起的风刮得林凡脸颊生疼，像被钝刀子割。
林凡借着滚势踉跄着站起，后背的伤被扯得火烧火燎。他盯着王猛胳膊上贲张的青筋，那只握成拳的手上，淡金灵力顺着血管流，像一条条活过来的小蛇——这是炼气巅峰才能有的“灵力外显”，寻常弟子挨上一下，不死也得断三根骨头。
“慌个屁！”玄老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响，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不耐烦，“看他拳头轨迹！灵力最盛的在拳心，最弱的在拳眼下头三寸——那是旧伤，懂？”
林凡眯眼细看，果然，王猛右拳第三指节有圈极淡的白疤，灵力流过那儿时会顿一下，像溪水流过暗礁。
“解析金行规则！”玄老的声音陡然拔高，“把碎片里的金行力拧成一股，往他旧伤上撞！别怂！”
怀里的木行碎片突然发烫，青光顺着血脉倒回心脏，又从左臂涌出来——林凡竟用木行规则暂时压下了后背的疼，腾出右手攥成拳。能感觉到，眉心玉简里沉着的金行规则被叫醒了，无数细如发丝的金属纹路顺着经脉爬向指节，皮肤下头传来“咯吱”的响，像有把铁砂在骨头缝里碾。那些纹路不是平的，是带棱的，像铜钱边缘的齿，顺着血管流时，指骨在“咔咔”变粗，指甲缝里渗着银白的屑——金行规则正在重塑骨头。
“不知死活！”王猛见他不躲，反倒攥了拳，笑得更凶了，“想跟老夫比硬？今日便让你知道，啥叫鸡蛋碰石头！”
他的拳头又砸过来，这次带着旋劲，淡金灵力在拳锋凝成螺旋，像铁钻头似的撕空气。青云宗的弟子们惊呼起来，墨尘挣扎着想扑过来，被周明死死按住，老长老的指甲掐进他胳膊：“掌门！不能去！”
林凡盯着那只旋转的拳头，玄老的解析声在脑子里跟算盘珠似的密：“拳速每秒七转，灵力密度是你的三倍，可旧伤处的转速只有五转——就是现在！”
他猛地踏前半步，右拳迎着王猛的拳锋递出去。没花哨招式，就两团光在撞上的前一瞬炸开：王猛拳上是流动的淡金，像化了的铁水；林凡拳上是凝着的冷银，像埋了千年的玄铁。
“铛——！”
不是肉碰肉的闷响，是两柄精铁锤狠狠砸在一块儿的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钻得人耳膜疼，周围的弟子们赶紧捂耳朵，万宝阁那几个修士竟被音浪掀得退了两步，脸都白了。
一道环形气浪以两拳为中心炸开，卷着地上的碎石子和血渍，在青石板上扫出半丈宽的白地。
王猛的脸先变了。原本狞笑的脸突然僵住，眼珠子猛地凸出来，拳上传来的力道哪像个杂役能有的？那力道里带着股冷硬，没半点转圜的意思，像钢钉扎进木头，顺着他的拳头经脉疯了似的往里钻。
“咔嚓！”
一声脆响刺破鸣响，像冰棱扔进了火炉。王猛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角度弯了，从胳膊肘往外拐出个吓人的弯，淡金灵力“啵”地散了，像被戳破的肥皂泡。
“呃啊——！”
惨叫声从喉咙里挤出来，整个人像被攻城锤砸中，双脚离了地，倒飞出去。他撞在刻着“青云”二字的石柱上时，后背骨头发出“噼啪”的响，道袍后背瞬间洇开暗红的血花。人顺着柱子滑下来，右臂软塌塌地搭在膝盖上，指缝里涌出来的血沫在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还冒着热气。
林凡也被震得退了三步，右拳麻得像不是自己的，指节上的皮裂开细口子，血珠渗出来——可血珠刚离开皮肤，就被拳上没散的银白光芒灼成了烟。他甩了甩拳头，骨缝里传来的酥麻劲儿让他忍不住咧嘴——疼，可疼里头裹着股畅快，像堵了十年的郁气终于泄了。
拳头砸中王猛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锁灵谷被追杀的夜晚——那时只能缩在石缝里抖，连抬头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而现在，他能站在这儿，替身后的人挡一挡。这念头让骨缝里的酥麻都带了点甜，后背的伤仿佛也不疼了。
全场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梢的声。
万宝阁的修士们张着嘴，手里的法器“哐当”掉地上都没察觉。他们瞅瞅倒在地上吐血的王猛，又瞅瞅站在那儿、拳头还泛着冷光的林凡，眼神里的倨傲早没了，只剩下惊，跟见了鬼似的。
青云宗的弟子们也傻了，连喘气都忘了。那个平日里任人欺负的杂役，那个连气都引不进体的林凡，一拳就把炼气巅峰的王猛打趴下了？周明长老揉了揉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血太多，看啥都重影。
“赵虎不知何时混在人群里，他站在最后排，没像旁人那样盯着林凡，反倒频频扭头看藏宝阁的方向，攥着袖口的手抖得厉害，像怀里揣了块烧红的烙铁——那模样，哪是‘吓着了’，分明是‘怕被发现’。他嘴唇哆嗦着，嘴里念念有词，没人听清说的啥。
林凡没理周围的眼神，抬脚走到王猛跟前。王猛正挣扎着想爬，看他的眼神里又怕又懵：“你……你的拳头……咋可能……”
“规则。”林凡吐出俩字，嗓子还有点哑，可每个字都带着劲儿，像往地上砸钉子，“你不懂的东西。”
王猛还想说啥，突然剧烈地咳起来，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碎骨渣。他盯着林凡拳上没散的银白光，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输在修为上——是输在一种没见过的力上，那力像刻在天地间的规矩，冷得很，也硬得很。
“你们……还愣着干啥？”王猛用没受伤的左手撑着地，对那几个万宝阁修士吼，嗓子劈了，“给我……杀了他！”
那几个修士你看我，我看你，脚像灌了铅，挪不动。刚才那一拳的动静太大了，连炼气巅峰的王猛都被打成这样，他们这些炼气中后段的上去，跟送菜有啥区别？最年轻的那个摸了摸腰间的传讯符——来之前钱通说“王猛出手，万无一失”，可现在传讯符烫得像烙铁，谁也不愿做第一个送死的。
“咋？万宝阁的就会欺负受伤的弟子，遇着硬茬就怂了？”周明长老反应过来，拄着剑哈哈大笑，笑声里的畅快像憋了百年的水终于决了堤，“还是说，也想尝尝胳膊被打断的滋味？”
这话像针似的扎在万宝阁修士脸上，有人脸涨得通红，攥紧了兵器，可脚脖子像被钉住了，愣是没往前挪半寸。
林凡慢慢转过身，目光扫过那几个磨磨蹭蹭的万宝阁修士，最后落进山门外的山道。没人影，可他能感觉到，几道阴嗖嗖的目光正从远处瞅着这儿，像藏在草里的毒蛇。
“带着他，滚。”林凡的声音不高，可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三日后，钱通要是敢来，我不介意……再打断他一条胳膊。”
最后几个字裹着金行规则的冷硬，像冰锥子扎过来。那几个修士打了个哆嗦，再顾不上脸面，俩架起还在吐血的王猛，剩下的捡了地上的法器，头也不回地往山道上跑，连滚带爬的，背影狼狈得像丧家犬。被架走时，王猛还盯着林凡的拳头，喉间挤出模糊的话：“金行……规则……你是……”没说完就晕了过去，嘴角还挂着血沫。
直到他们的影子彻底没入山道拐角，青云宗的弟子们才爆发出震天的喊。
“林凡！林凡！”
“赢了！我们把万宝阁打跑了！”
“林凡太厉害了！一拳就干翻了炼气巅峰！”
外门弟子跳起来挥剑，长老们捋着胡子抹眼角，受伤的弟子挣扎着坐起来鼓掌，各种声音混在一块儿，像积压了百年的郁气终于炸了锅。
欢呼声里，墨尘走到林凡跟前。这位一向稳当的掌门，眼眶竟有点红。他抬手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入手处能感觉到少年肌肉下的紧绷，那是力和忍劲儿拧在一块儿的触感。林凡转身时，墨尘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玉瓶——是之前没吃完的凝肌玉露，瓶身的温乎气儿透过掌心传过来，像句没说出口的认可。
“好小子……”墨尘的声音有点哽咽，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剩这仨字。
林凡望着他，又看了看周围欢呼的同门，地上还在哼哼的伤员。后背的伤又开始疼，可这次不难受，反倒有股烫人的东西在胸口翻涌——比木行碎片的生机更热，或许，这就是护着人的感觉吧。
“玄老，”林凡在心里念叨，“刚才那招，叫啥？”
玄老沉默了会儿，声音里带着点藏不住的赞许：“这才像回事。记住了，叫‘金锋破障’——用规则硬撼规则，最笨，也最管用。”
林凡点点头，正想再说点啥，眼角余光瞥见人群角落，赵虎的影子一闪，竟悄没声地往后山溜。他动作挺隐蔽，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样，可手里攥着个啥东西，死死藏在袖口里，胳膊肘都在抖。
“嗯？”林凡皱起眉，心里头突然有点发沉。
赵虎咋会在这儿？刚才他干啥了？袖口里藏的是啥？
一堆疑问涌上来，刚松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
山门前的欢呼还在继续，太阳从云里钻出来，照在每个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暖。可林凡望着赵虎消失的方向，脚底下却慢慢泛起股寒意，顺着骨头缝往上爬。
这场赢，或许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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