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风裹着旧年的霉味灌进来，郭西苑缩了缩脖子，额角的伤口被风一吹，像有人用细针挑着肉里的神经，疼得她皱起眉。她攥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汗，手机壳上的卡通贴纸都被浸得发皱——那是去年母亲生日时，她们一起去游乐园，母亲非要给她贴的，说“西苑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风卷着她的头发，碎发贴在脸颊上，遮住了她的眼睛，可她还是能感觉到屏幕的光刺得眼皮发疼。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不是微信的提示音，是短信的“叮”一声，像根烧红的针，扎在她绷紧的神经上。她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的边缘，指甲盖都泛了白。周洪宇本来走在前面，听见声音回头，正看见她的侧脸——屏幕的冷光把她的脸映得像张白纸，嘴唇毫无血色，眼睛里的光突然碎了，像被揉皱的玻璃。
“西苑？”周洪宇跨出一步，伸手想去碰她的肩膀。可他的指尖刚碰到她的衣服，郭西苑就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手机“啪”地摔在青石板路上。屏幕还亮着，那行黑色的字像摊在地上的血：“你母亲的死，是你父亲郭世雄安排的。”
周洪宇的呼吸顿了顿。他盯着地上的手机，瞳孔微微缩了缩——短信末尾的角落，藏着一个极小的幽灵标志，黑色的轮廓，眼角有一道细细的裂痕，和他上周在仓库里看到的杀手胳膊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郭西苑蹲下来捡手机，膝盖碰到青石板，疼得她抽了口气。她的手指发抖得厉害，解锁密码输了三次都错了，第四次的时候，眼泪砸在屏幕上，把那行字晕成了模糊的一团。“这不可能……”她抬头时，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睫毛上挂着的泪滴映着远处的路灯，像两颗破碎的星，“我爸说妈妈是车祸……他那天抱着妈妈的尸体，哭着说对不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抽噎。周洪宇弯腰把她扶起来，指尖碰到她的手，像摸到了块冰。他加重了几分力气，把她的手裹在自己掌心里，说：“先别想，我们得先离开这儿。”可他的目光扫过她额角的伤口，心里突然一疼——刚才在仓库里，她为了帮他挡刀，被杀手的匕首划了一下，现在伤口渗着血，混着眼泪，在脸上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痕。
远处传来杀手的喊叫声，粗哑的，带着股子狠劲：“那边！他们往巷子里跑了！”周洪宇抬头望去，巷口的路灯下，几个黑影正往这边走，手里拿着刀，刀身反射着冷光。他把郭西苑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说：“跟紧我。”然后抱着她往更深的巷子跑。
巷子像个迷宫，墙皮脱落的痕迹在墙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墙角的青苔泛着幽绿的光。郭西苑的脸贴在周洪宇的胸口，能听见他的心跳，像打鼓似的，比她的呼吸还急。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喉咙里像塞了块棉花，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指甲掐进他的后背。
“嘘——”周洪宇突然停下脚步，把她拉进旁边的一个废弃杂物间。门是破的，挂着块旧布，风一吹，布片“哗啦”一声响。他贴着门听了听，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人在骂：“他娘的，跑哪儿去了？”郭西苑蜷缩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周洪宇蹲下来，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没事了，他们暂时找不到这儿。”
杂物间里有股霉味，混着旧报纸和烂水果的味道。郭西苑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睫毛上还挂着泪。她指着手机屏幕，声音像碎玻璃：“周洪宇，你看这个标志……是不是和仓库里的杀手一样？”周洪宇接过手机，手指抚过那个幽灵标志——没错，黑色的，眼角有裂痕，和杀手胳膊上的纹身一模一样。他的脸色沉下来，说：“是同一个。”
“那是不是说……发短信的人，和那些想杀我们的人是一伙的？”郭西苑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得他生疼，“他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为什么要让我怀疑爸爸？”周洪宇把她的手从手腕上拿下来，轻轻握住，说：“可能是有人想离间你们父女，也可能是……”他顿了顿，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也可能是真相。
郭西苑的眼泪又流下来。她想起母亲去世前几天的晚上，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脸色很难看。母亲端着牛奶走过去，问他：“世雄，怎么了？公司有事吗？”父亲抬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最近项目忙。”母亲坐在他旁边，摸了摸他的手：“别太累了，身体要紧。”父亲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说：“我知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可现在，短信里说，母亲的死是父亲安排的。郭西苑想起母亲去世那天，父亲本来要去出差，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还帮他整理领带，说：“路上小心，记得给我打电话。”父亲笑着点头，说：“晚上我就回来，给你带礼物。”可中午的时候，父亲突然打电话给她，声音发抖：“西苑，你妈妈出事了，在医院……”她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正抱着母亲的尸体，哭着说：“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当时她以为，父亲是自责没陪在母亲身边。可现在，她突然想起，父亲那天的西装上，有一块淡淡的污渍，像是咖啡渍，可他平时从来不会把西装弄脏。还有，母亲的车祸现场，交警说，肇事司机是酒驾，可后来那个司机突然失踪了，再也找不到了。
“周洪宇，你说……爸爸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郭西苑靠在他肩膀上，声音越来越轻，“他最近总是晚归，有时候我半夜起来，看见他在客厅里抽烟，烟灰缸里全是烟蒂。他以前从来都不抽烟的……”周洪宇摸着她的头发，说：“可能是公司的事，你别想太多。”可他心里也没底——郭世雄最近的行为确实异常，比如公司的资金流动突然多了很多，而且都是往一个神秘账户转，而那个账户的标志，就是幽灵。
外面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周洪宇贴着门听了听，说：“他们走了。”郭西苑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周洪宇扶她站起来，说：“先去我那儿，安全一点。”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朋友发了条短信，让他查一下那个神秘账户的信息。
他们走出杂物间的时候，风更大了。郭西苑缩了缩脖子，周洪宇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外套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薄荷味，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他们沿着巷子往外面走，路过一家便利店，周洪宇进去买了瓶水，给她拧开，说：“喝口水，润润喉咙。”郭西苑接过水，喝了一口，水是温的，像母亲以前给她倒的牛奶。
到了周洪宇的公寓，郭西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前忙后——给她找毛巾，倒热水，拿药箱。他蹲在她面前，用棉棒蘸着碘酒，轻轻擦她额角的伤口，说：“忍着点，有点疼。”郭西苑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周洪宇，谢谢你。”周洪宇笑了笑，说：“跟我客气什么。”
他擦完伤口，站起来要走，郭西苑突然抓住他的手。她的手还是凉的，像块冰：“周洪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周洪宇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说：“怎么会？你已经很勇敢了。”郭西苑摇摇头，说：“我以前以为，爸爸是我的天，妈妈是我的地，可现在……天要塌了，地要陷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周洪宇把她抱在怀里，说：“你还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郭西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薄荷味，慢慢睡着了。周洪宇抱着她，走到卧室，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的脸——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眉头皱着，像在做噩梦。他伸手抚平她的眉头，轻声说：“别怕，我在。”
然后，他走到客厅，拿出手机，翻开之前调查的资料。郭世雄的公司最近和一个叫“幽灵科技”的公司有合作，而“幽灵科技”的标志，就是那个带裂痕的幽灵。他之前跟踪过一个“幽灵科技”的员工，看见他胳膊上有那个纹身。现在，短信里的标志一模一样，说明发短信的人，要么是“幽灵科技”的人，要么是和他们有关的人。
周洪宇打开电脑，登录自己的调查账户，输入“幽灵科技”的名字。页面跳出来，显示这家公司成立于三年前，注册资金一个亿，可法人代表是个假名，地址是个空壳公司。他又输入那个神秘账户，发现最近有一笔大额资金转入，来自郭世雄的公司。
“看来，郭世雄和‘幽灵科技’有勾结。”周洪宇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可他们为什么要杀郭西苑？或者说，为什么要让郭西苑知道母亲的死是父亲安排的？”他想起之前仓库里的杀手，他们的目标是郭西苑，而不是他。难道，“幽灵科技”的人想让郭西苑和父亲反目，然后趁机夺取郭世雄的公司？
或者，还有更深的秘密？比如，母亲的死，其实和“幽灵科技”有关，而郭世雄是帮凶？
周洪宇抬头望向卧室的方向，郭西苑还在睡觉。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窗外的月亮很圆，可被乌云遮住了，只有一点点光透进来。他想起郭西苑刚才的话，“爸爸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心里突然泛起一阵不安——如果真相真的像短信里说的那样，郭西苑该怎么办？
他掏出手机，给朋友发了条短信：“帮我查一下郭世雄夫人去世那天的车祸现场，还有肇事司机的下落。”然后，他回到卧室，坐在床边，看着郭西苑的脸。她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地说：“妈妈……”周洪宇握住她的手，说：“我在这儿，妈妈也在这儿。”
郭西苑的眉头舒展开来，继续睡着。周洪宇看着她，心里突然下定了决心——不管真相是什么，他都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窗外，乌云慢慢散开，月亮露出了全貌。可在月亮的另一边，一个黑影站在楼下的树影里，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郭西苑的照片。他的手指划过屏幕，下面弹出一行字：“计划进行中。”
黑影笑了笑，把手机放进口袋，转身消失在黑暗里。风卷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卧室里，郭西苑突然惊醒，坐起来，额头上全是汗。周洪宇赶紧问：“怎么了？做噩梦了？”郭西苑抓住他的手，说：“我梦见妈妈了，她站在一片雾里，对我说‘西苑，不要相信他’……”周洪宇把她抱在怀里，说：“没事的，只是梦。”可他心里清楚，这不是梦——这是真相的预兆。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窗户“吱呀”一声响。郭西苑靠在周洪宇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可她的脑子里，全是短信里的那句话：“你母亲的死，是你父亲郭世雄安排的。”还有那个幽灵标志，像个阴影，挥之不去。
她抬头看着周洪宇，说：“明天，我要去问爸爸。”周洪宇愣了愣，说：“现在还不行，万一有人盯着……”郭西苑摇摇头，说：“我必须知道真相。就算是假的，我也要问清楚。”周洪宇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全是坚定，他叹了口气，说：“好，我陪你去。”
郭西苑笑了笑，靠在他肩膀上。可她的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她害怕，害怕真相会让她失去最后的依靠。
窗外的月亮终于从乌云里钻出来，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有眼泪，也有坚定。
夜，越来越深了。可有些秘密，已经快要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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