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
午后的阳光穿透巨大的拱形落地窗,在空气中投下金色的光路。光路中,无数细微的尘埃在缓慢、无声地舞蹈。
光线流淌过邓布利多书桌上那些形态各异的银质仪器,那些不断旋转、喷吐着微光烟雾的精密造物,将阳光拆解成无数斑斓的光晕,在墙壁与天花板上投下流动的彩虹。
一股混合着柠檬糖、旧羊皮纸与微弱魔药气息的独特香味,弥漫在整个圆形空间里。
栖木之上,凤凰福克斯收敛了周身的光焰,如同一块正在缓慢呼吸的、尚有余温的炭火,安静地打着盹。
一切都沉浸在一种古老而恒定的宁静之中。
这份宁静,被一声决绝的、几乎称得上是撞击的敲门声彻底撕碎。
门被猛地推开,黄铜门把撞在石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抗议。
米勒娃·麦格教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那身墨绿色的巫师袍因为急促的步伐而扬起一个凌厉的弧度。她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颌的肌肉绷得死死的,整个人仿佛一根拉到极致的琴弦,随时可能崩断。
“阿不思!”
她的声音,锋利得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刺穿了办公室里祥和的氛围。
邓布利多从一份关于炼金术符号变迁的古老手稿上抬起头。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在半月形的镜片后闪烁着,里面盛着一丝被有趣之事打扰的笑意,而非不悦。
他抬起手,指了指对面那张舒适的扶手椅。
“米勒娃,放轻松。你的怒火几乎要让我的飞天旋转仪转速超标了。”
他微笑着,将桌上一只盛满黄色糖果的水晶碗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来一块柠檬雪宝吗?”
“现在不是吃甜点的时候!”
麦格教授完全无视了他的邀请,也没有坐下。她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母狮,在办公室的地毯上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又快又重,仿佛要将脚下的波斯地毯踩出火星来。
“你根本无法想象他在霍格沃茨特快上都干了些什么!”
她的声音因为竭力压制的情绪而微微发颤。
“他用一个所谓的‘照明术’,一个他自己命名的、魔法部记录里根本不存在的咒语,几乎将半节车厢的行李架直接熔化成了铁水!那可是妖精锻造的合金!阿米莉亚·博恩斯派出的傲罗在现场检测到的瞬间能量读数,已经超出了常规决斗咒语的范畴!这直接导致整列火车的魔法照明系统因为过载而全部报废!”
“嗯,关于这一点,阿米莉亚·博恩斯女士的确已经通过飞路网向我做了‘详细’的汇报。”
邓布利多平静地说道,他甚至还抽出魔杖,轻轻点了一下壁炉。一小撮绿色的火焰升腾而起,随即又熄灭了,空气中留下一丝飞路粉燃烧后的味道。
显然,那通汇报的火气不比眼前的麦格教授小多少。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麦格教授的声调陡然拔高了几分,她停下脚步,双手紧握成拳。
“他还散布了一个离谱至极的谣言!一个足以动摇霍格沃茨百年传统的、荒谬绝伦的思想病毒!现在,几乎所有的一年级新生都坚信,分院仪式是要和分院帽进行一场残酷的哲学辩论!”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将胸腔中的怒火全部喷发出来。
“失败者会被直接开除!整列火车上,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他们本该在吃着比比多味豆,在幻想着自己未来的学院生活!可他们现在在干什么?他们在疯狂地补习哲学史!从苏格拉底到康德!我甚至看到一个孩子在试图理解尼采的‘超人理论’!阿不思,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想混乱!一场针对十一岁孩子心智的恶作剧!”
听完麦格教授激动的报告,邓布利多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他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担忧或愤怒,那双湛蓝色眼眸深处的笑意,反而愈发浓厚,几乎要溢出镜片。
“米勒娃,”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孩童发现新玩具般的惊叹与好奇。
“一个能用思想,而非魔咒,来制造‘混乱’的孩子……”
他慢慢地重复着这个概念,仿佛在品味一道滋味无穷的佳肴。
“一个能让所有新生在踏入城堡之前,就主动开始思考‘我是谁’、‘我适合哪里’这种深刻问题的孩子……”
他站起身,修长的身影在阳光的映衬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他走到窗边,目光越过波光粼粼的黑湖,投向了远处那片幽深、神秘的禁林。
“你不觉得,无论他的手段多么‘出格’,这种天赋……”
邓布利多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词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一种能够塑造他人思想,引导集体意识的天赋,都比任何与生俱来的、强大的魔法天赋,更值得我们去期待,去引导,甚至……去敬畏吗?”
麦格教授张了张嘴,所有准备好的、关于校规与秩序的说辞,在邓布利多这番话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伴随着悠长而尖锐的汽笛声,以及巨大的金属摩擦声,缓缓驶入了灯火通明的霍格莫德车站。
白色的蒸汽如同巨兽的呼吸,从车底喷涌而出,笼罩了整个站台。
车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声中打开。
新生们鱼贯而出。
他们的状态只能用“诡异”来形容。几乎每个孩子的眼下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脸上写满了因过度思考和睡眠不足而产生的精神萎靡。他们走路的姿势都有些飘忽,仿佛灵魂已经提前抵达了某个形而上的哲学殿堂,只留下一具疲惫的躯壳。
当他们看到前来接站的、那个提着巨大灯笼的巨人海格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对那山峰般的身高发出惊叹,也不是对那张毛茸茸的大脸感到恐惧。
而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如释重负般的狂喜。
一个胆子格外大的新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他仰起头,用尽全力,才能看清海格那张在灯笼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的脸。
他的眼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以及对终极答案的期盼,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问道:
“海格先生,请问您对‘勇气是理性的克制还是感性的冲动’这个辩题有什么独到的看法吗?!”
海格高高举着灯笼,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那张布满浓密胡须的脸。他茫然地眨了眨他那甲虫般的小眼睛,巨大的脸上,每一个毛孔里都写满了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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