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工休息室内的空气,因斯内普那番振聋发聩的宣言而变得粘稠。
壁炉里的火焰无声地跳跃,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切割得明暗不定。
时间仿佛被施了一个缓慢咒。
菲利乌斯·弗利维教授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一滴茶水挂在杯沿,摇摇欲坠,却迟迟不落。
波莫娜·斯普劳特教授原本正在为她的魔鬼网盆栽修剪枝叶,此刻剪刀张着口,动作完全凝滞。
而米勒娃·麦格,这位以严谨和原则著称的副校长,嘴唇开合了数次,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
愤怒?
不,是更复杂的情绪。
一种被对手用自己最珍视的武器击败的错愕与无力。
挑战权威,揭示真相……
这不正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本人会高喊的口号吗?
斯内普,这个她眼中最油滑、最偏执的斯莱特林,此刻却将格兰芬多的院魂高举过顶,将亚历克斯那近乎于灾难的行为,粉饰成了先驱者的探索。
她竟无法反驳。
任何一句反驳,都像是在否定她自己坚守了一生的信念。
一片死寂之中,邓布利多终于动了。
他那双半月形镜片下的蓝色眼眸里,闪过一道光。
那不是惊讶,不是困惑,而是一种更深邃、更古老的东西,带着几分狡黠,几分了然。
他没有去看麦格,也没有理会其他教授的惊愕,目光径直落在了斯内普身上。
老人没有开口争辩,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分量,让斯内普紧绷的肩膀悄然放松了一瞬。
“西弗勒斯,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得像是浸了蜜糖的阳光,在沉闷的空气中缓缓流淌。
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看来,在理解亚历克斯同学那超前的学术思想和行为逻辑上,你确实是全校所有教职工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位。”
这句话,精准地搔到了斯内普的痒处。
他那总是因为不满而紧抿的薄唇,线条微微上扬。
下巴不自觉地抬高了半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属于智力优越者的红晕。
他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在邓布利多面前,证明自己才是那个唯一能洞悉“天才”的人。
这不仅仅是对一个学生的认可,更是对他自己作为“天才导师”身份的加冕。
“既然如此,”
邓布利多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话锋的转折却锐利得没有一丝预兆。
他顺着斯内普搭好的台阶,轻巧地走了上去,然后反手便拆掉了整座梯子。
“那么,‘安抚并修复所有城堡幽灵认知’这一项极其重要、也极其艰巨的任务,就全权委托给你了。”
斯内普脸上的神情,在那一瞬间,碎裂了。
仿佛一件精致的瓷器,被无形的铁锤正面击中。
那丝得意,那抹红晕,连同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全部优越感,都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邓布利多仿佛没有察觉到对面男人瞬间的石化,继续用他那慷慨得令人发指的语调补充道:
“毕竟,只有你,最理解这一切的根源所在,也最有能力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而且,”
老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予斯内普一个消化这个“殊荣”的时间。
“为了支持你的工作,我特许你使用我办公室里所有关于灵魂学的私人藏书。”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斯内普冰封的思绪里,溅起一片冰冷的绝望。
邓布利多办公室的藏书?
那意味着这项任务的难度与深度,远超他的想象。
那不是简单的安抚,而是真正的学术研究,是足以耗尽心神的灵魂工程。
“至于修复过程中可能需要的一些……嗯,特殊的仪式材料……”
邓布利多的话语慢了下来,他那双蓝眼睛眨了眨,目光在斯内普那身标志性的黑袍上停留了一秒。
“我想,以你高超的魔药学造诣,自己解决应该不成问题吧?”
最后的那个问句,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还有一句话,邓布利多没有说出口。
那句“当然,费用得你自己出”,被他融化在了那个和蔼的、甚至带着一丝鼓励的微笑里。
但斯内普读懂了。
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邓布利多这种笑容背后的含义。
那意味着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
斯内普的脸色,从苍白转为铁青,最后沉淀成一种接近黑色的、混杂着暴怒与屈辱的深沉。
他掉进了自己亲手挖掘的陷阱。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站在道德和学术的制高点上,为亚历克斯的行为进行着最高尚、最富远见的辩护。
现在,如果他拒绝这个任务……
他能想象到麦格那压抑着嘲讽的眼神。
他能听到弗利维那极力忍耐的抽气声。
他甚至能感受到整个霍格沃茨的空气中,都将弥漫着对他“言行不一”的无声讥笑。
他刚刚才加冕的“天才导师”的尊严,他那可怜的、用一生孤僻与刻薄维护起来的骄傲,将会在他吐出“不”字的瞬间,摔得粉碎。
他不能拒绝。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从牙根处泛起。
斯内普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那句他此生最不想说出口的承诺。
“……我,接下了。”
声音嘶哑,仿佛被砂纸狠狠打磨过。
看着斯内普那副咬牙切齿,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毒杀一遍的表情,邓布利多终于满意地笑了。
那笑容里,藏着老狐狸捕获猎物后的心满意足。
他处理完这边,又轻描淡写地转向其他仍处于震惊中的教授们,投下了另一枚重磅炸弹。
“至于亚历克斯同学发明的‘概念催化剂’,我认为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贡献。”
他宣布道,声音洪亮而清晰,确保每一个字都精准无误地刺入斯内普的耳膜。
“我已经向国际炼金术协会提交了推荐信,并准备为他申请本年度的‘魔法进步贡献奖’。”
这个消息,不是重锤。
它是一根烧红的、淬了剧毒的钢针,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扎进了斯内普那颗本就已经在滴血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要耗费无数心血与金加隆去收拾烂摊子。
而那个制造了烂摊子的人,却要因此获得至高的荣誉与奖励。
斯内普的眼前,瞬间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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