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苏软软?”
黑甲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磨过粗砂的石头,在空荡的破庙里炸开时,夏荷的身子猛地一僵,护着苏软软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他怎么知道公主的名字?是来抓她们的人吗?
苏软软也愣住了,小眉头微微皱起,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太高了,穿着沉重的黑甲,站在门口就像一座压人的山,脸上的疤痕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吓人,可那双锐利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时,却好像没有了刚才的冷意,反而带着点……奇怪的波动?
她没见过这个人,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这个黑甲男人的印象。可不知为什么,看着他身上那身沾着尘土和痕迹的盔甲,她心里没有那么怕了,反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苏软软小声问,声音还是发颤,却没有躲到夏荷身后,反而往前挪了一小步——她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黑甲男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那双像鹰隼似的眼睛里,渐渐浮出一层红血丝。他缓缓蹲下身,沉重的盔甲碰到地面,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动作却意外地轻,像是怕吓到她。
“我是你大舅舅,萧烬。”
萧烬?大舅舅?
苏软软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舅舅”这个词!母后生前和她说过,她有五个舅舅,都是很厉害的人,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很少进宫来看她。母后还说,要是以后遇到危险,舅舅们一定会来保护她的。
可……大舅舅不是镇守边关的战神吗?听说他常年在边境和蛮族打仗,性子冷硬,连父皇都不敢轻易使唤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夏荷也懵了,她在宫里当差时,也听过“萧烬将军”的名字——那是整个前朝最让人敬畏的武将,黑甲染血,战功赫赫,只是传闻他对皇室的事向来不插手,怎么会认小公主做外甥女?
“你……你骗人!”春桃躲在夏荷身后,小声反驳,“公主的大舅舅怎么会穿成这样,还来这种破地方……”
萧烬听到这话,喉结又动了动,目光落在苏软软瘦得凹陷的脸颊上,还有她手背上那些冻裂的小口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确实是来找苏软软的。皇宫被破那天,他正在边境和蛮族厮杀,等收到消息时,前朝已经灭了。他疯了似的从边关往回赶,沿途杀了不少搜捕皇室余脉的新朝士兵,一路打听,才查到“小公主带着三个宫女逃进了这片山林”。
他找了整整三天,每天只睡一个时辰,盔甲没脱过,饭也没好好吃,就是怕晚一步,这个唯一的外甥女就没了。
刚才在破庙外听到里面的哭声,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推开门看到那个瘦得像小豆芽似的孩子时,他差点没认出来——这就是他记忆里,那个被姐姐抱在怀里,白胖软萌、一笑有两个小梨涡的外甥女?
“没骗人。”萧烬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些,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用布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是半块还带着点温度的烤饼,外皮焦香,看起来比苏软软刚才拿出来的窝头好多了。
他把烤饼递到苏软软面前,动作有些笨拙,像是怕碰疼她:“这是给你的,还热着,吃吧。”
苏软软看着那块烤饼,肚子里的饥饿感瞬间涌了上来,刚才吃的那点窝头渣早就消化没了。可她没有立刻接,而是回头看了看夏荷、秋菊和春桃——她们也饿了,尤其是春桃,刚才吃的最少,现在正盯着烤饼咽口水。
“舅舅,”苏软软拉了拉萧烬的衣角,小手指了指三个宫女,声音软软的,“她们也饿,能分一点给她们吗?”
萧烬愣住了,低头看着拉着自己衣角的小手——那么小,那么瘦,却还想着身边的人。他想起姐姐生前说的话,说软软是个心善的孩子,一点都不娇气。现在看来,何止是心善,明明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惦记着别人。
他心里更疼了,伸手轻轻摸了摸苏软软的头——动作很轻,像是在摸什么易碎的珍宝,指尖触到她干枯发黄的头发时,又赶紧收回手,怕自己手上的茧子刮疼她。
“能。”萧烬点点头,把烤饼掰成了四份,最大的一份递给苏软软,剩下的三份分给了夏荷她们,“还有,不够舅舅再给你们找。”
夏荷她们本来还在犹豫,可看着萧烬眼底的认真,还有苏软软递过来的烤饼,终于还是接了。烤饼带着焦香,咬一口,虽然有点干,却比硬窝头好吃太多了,春桃小口小口地吃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因为嘴里的暖意。
苏软软拿着属于自己的那块烤饼,小口咬着,饼渣掉在衣襟上,她都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放进嘴里。萧烬就蹲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吃,眼神里的红血丝越来越明显,像是在确认眼前的孩子是真的还活着。
等苏软软吃完最后一口烤饼,萧烬才站起身,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披风很大,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上面沾着点尘土,却很干净。他把披风轻轻裹在苏软软身上,小心地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
“外面冷,穿上这个。”萧烬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舅舅带你们走,去一个暖和的地方,有吃的,有棉衣,再也不用待在这破庙里了。”
苏软软被披风裹着,暖乎乎的,像是突然钻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抬起头,看着萧烬的脸——虽然有疤痕,可此刻看起来一点都不吓人了,尤其是他的眼睛,里满是她从未见过的疼惜。
“舅舅,”苏软软小声问,“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边关,舅舅的军营。”萧烬弯腰,小心翼翼地把苏软软抱了起来——他的动作很生疏,像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手臂僵硬地托着她的屁股,生怕把她摔了,“军营里有很多好吃的,还有棉衣,士兵哥哥们会保护你,没人敢欺负你。”
苏软软被他抱在怀里,小小的身子贴着他坚硬的盔甲,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她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还有阳光晒过的尘土味,心里突然就踏实了——母后说得对,舅舅会来保护她的。
她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萧烬脸上的疤痕,小声说:“舅舅,疼吗?”
萧烬的身子猛地一僵,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外甥女——她的手软软的,轻轻碰在疤痕上,一点都不嫌弃,眼里只有纯粹的关心。
这么多年,他在边关打仗,身上添了无数道伤,疤痕更是随处可见,有人怕他,有人敬他,却从没人像这样,用这么软的声音问他“疼吗”。
他喉结动了动,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声音沙哑得厉害:“不疼,软软摸了,就更不疼了。”
夏荷和秋菊收拾好仅有的东西——那个空米缸,还有几件破衣服,春桃拉着夏荷的衣角,看着被萧烬抱在怀里的苏软软,眼里终于没有了害怕,只剩下安心。
萧烬抱着苏软软,走在最前面,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寒风。他走得很慢,很稳,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苏软软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暖乎乎的味道,刚才吃下去的烤饼在肚子里慢慢散开暖意,困意渐渐涌了上来。她睁着沉重的眼皮,小声对萧烬说:“舅舅,谢谢你……”
萧烬低头,看着怀里已经快睡着的小团子,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勾了勾——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镇守边关、满身伤痕,都是值得的。
“不用谢,软软。”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她,“以后,舅舅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破庙外,寒风还在刮,可萧烬怀里的小团子,却睡得格外安稳。他抱着她,一步步走进山林深处,朝着边关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他的士兵,有他的战马,有能保护她的一切,他要把这个失而复得的外甥女,宠成真正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