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林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江屿站在原地没动，身后的三位队友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刚才那个质疑他的新人男嘉宾刚想往左边岔路走，结果脚下一滑，“啪”地摔了个屁股蹲，泥水溅了一身。
“哎哟我……”他狼狈地爬起来，脸都红了，恨不得找个树洞钻进去。
江屿低头看了看地面，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树根旁的苔藓，又抬头看了眼树枝的疏密方向。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很稳了。
“走右边。”他说，“顺着斜坡往上走十五分钟，能看到一块带红纹的石头。”
女艺人小声嘀咕：“真的假的啊？这林子跟迷宫一样，别走错了更惨……”
另一个队友却点点头：“刚才他说风向的时候就对了，要不先信他一次？”
江屿没多解释，只是把背包带子紧了紧，转身朝右前方走去。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很踏实。
走了不到五分钟，前面果然出现一道缓坡，还有一棵倒下的枯树横在路上。江屿绕过去的时候，顺手折了根细枝，在路边一棵松树上划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你干嘛呢？”新人好奇地问。
“做个记号。”江屿头也不回，“万一回头要用。”
“你还懂这些？”女艺人有点惊讶。
“以前仓库夜里停电，全靠摸货架位置。”他随口说，“闻气味、听声音、记拐角形状，久了就成习惯了。”
周围安静了一瞬。有人轻笑：“所以你是‘人形导航’？”
“哪有那么玄。”江屿笑了笑，“就是记性好点。”
雨点打在树叶上噼啪响，脚底的泥土越来越软。队伍进入一段灌木密集区，小路几乎被野藤遮住了。江屿走在最前面，用手拨开挡路的枝条，还不忘回头看看大家跟上了没有。
“别光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要看脚下。”他提醒，“这边树根多，容易绊倒。”
话音刚落，身后“哎哟”一声——新人又被埋在落叶下的树根绊了一下，差点扑倒。
“我真是服了……”他喘着气，“你怎么还能一边走一边观察这么多？”
“因为我没想着抢第一。”江屿停下等他，“咱们的目标不是冲线，是安全走出去。”
这话让几个人都沉默了几秒。原本焦躁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又走了一段，前方忽然开阔了些。透过稀疏的树影，隐约能看到一块灰褐色的大石头。
“那是不是……”女艺人指着前方，声音有点激动。
江屿眯眼看去，嘴角微微扬起：“到了。”
走近才发现，那石头表面真有一道蜿蜒的红色纹路，像干涸的血迹。背面还有节目组刻的编号。
“C组抵达检查点！”工作人员从帐篷里探出身，“第一个完整到达的小组！”
四个人都有点不敢相信。尤其是那个一开始不信江屿的新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们……真的出来了？”
“你们运气不错。”工作人员笑着登记信息，“这片林子信号全断，GPS集体罢工，B组已经在原地转了二十分钟了。”
江屿喝了口水，默默把空瓶收进包里。他知道，这不是运气。
系统从不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但它总会在关键时刻推一把。就像现在，他脑子里那条模糊的路线图，清晰得不像偶然。
休息点设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几顶蓝色帐篷支在树下，中间搭了个简易遮雨棚。其他小组陆续冒头，有人抱怨路太难找，有人自嘲方向感为零。
江屿坐在折叠椅上，正准备换双干袜子，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周野那边不对劲。
这家伙刚才明明不在他们组，怎么这时候出现了？
他起身走过去，发现周野正靠在一根树干上揉脚踝，脸色有点发白。
“你咋来了？”江屿问。
“抽签分组完我就被调去支援另一队。”周野咧嘴一笑，“结果那帮人走到一半开始吵架，我说我不如来找你吧。”
“少扯。”江屿蹲下身，掀开他裤脚一看，脚踝已经肿了一圈，“你这伤比昨天严重了。”
“没事，老毛病。”周野摆摆手，“扭过好几次，习惯了。”
“骗鬼。”江屿低声说，“你今天走路左腿用力太多，从下车就开始了。”
周野一怔，随即苦笑：“你观察力也太离谱了吧？这才多久？”
“搬货的时候练的。”江屿站起身，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冰敷袋压着，别乱动。”
“你也太较真了。”周野接过水壶，“这点伤撑得住。”
“撑得住不代表该硬撑。”江屿语气平淡，动作却利落地从医药箱里翻出冰袋，塞进防水袋后按在他脚踝上，“你要是在这儿二次受伤，节目组不得让我背锅？”
周野愣了两秒，突然笑了：“合着你这是怕连累自己啊？”
“不然呢。”江屿耸肩，“我又不是热血主角。”
可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守在旁边，直到医务员过来重新包扎。
两位女艺人收拾完装备走过来，其中一个试探地问：“江屿，接下来要是再进林子……还能跟着你走吗？”
“看抽签。”他回答得很干脆，“但我建议你们记住几个要点：走路别抬头看天，要看地；湿滑路段走外侧，重心放低；听见鸟叫突然停了，说明附近可能有动物。”
“这么细？”另一个笑出声，“你该不会偷偷看过野外生存手册吧？”
“没看过。”江屿摇头，“但我在超市值夜班的时候，老鼠从哪条通道进仓库，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环境安静了，耳朵自然就灵了。”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新人挠头：“所以你是把山当大型超市逛？”
“差不多。”江屿笑了，“只不过这里的‘货架’会下雨，还不给退货。”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紧张的气氛彻底散开。
周野靠在椅子上，看着江屿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这家伙平时懒洋洋的，综艺里也是能坐就不站，能躺着绝不坐着。可一旦情况需要，他就能瞬间切换状态，不张扬、不抢镜，却实实在在地把事扛下来。
“你说你随缘。”他低声说，“可你哪次是真的随便？”
江屿听见了，回头看他一眼：“我只是不做作。该做的，自然就得做。”
“那你现在这个样子，算不算立人设？”周野挑眉。
“不算。”江屿坐回椅子上，拧开一瓶运动饮料，“立人设是要给别人看的。我现在这样，只是不想你们谁摔沟里。”
正说着，导播组走过来通知下一轮任务安排。
“接下来要搭建临时庇护所，材料有限，各组自行选址施工。”工作人员说，“三十分钟内完成，由裁判评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讨论选址，有人分工，还有人翻工具清单。
江屿没急着动，反而又看了眼周野的脚。
“你待会儿别碰重活。”他说，“守材料就行。”
“你指挥？”周野问。
“谁合适谁来。”江屿淡淡道，“我又不当队长。”
可当所有人散开行动时，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江屿你来看看这块地怎么样？”
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都围了过来。就连原本不服气的新人，也主动把建材清单递给他看。
“你觉得用这两根长杆搭主架行不行？”
江屿扫了一眼，点头：“可以，但得加斜撑。风从东南来，单框架扛不住。”
“你怎么连风向都知道？”有人忍不住问。
“鼻尖有点凉。”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左边比右边明显。”
全场静了两秒，然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江屿，你是不是藏了气象局内部数据？”
江屿没接话，只是蹲在地上用小石子摆出结构草图。他的手指沾了点泥，在地上画得飞快。
周野坐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看不懂这个人了。
他明明什么都不争，可偏偏每次都能站到最关键的位置。
而且最离谱的是——他自己好像根本没意识到。
雨渐渐小了，营地里人影穿梭。江屿带着几个人选好地点，开始分配任务。
“你去捡树枝，尽量直一点；你负责铺防潮垫；那个谁，把绳索理顺。”
他说话不疾不徐，但每个指令都卡在节骨眼上。没人质疑，也没人拖延。
就在主支架快要立起时，江屿突然抬手示意暂停。
“等等。”他说，“这根杆子底下垫块石头。”
“有必要吗？”有人问，“地面看着挺实的。”
“左边土色深。”江屿指着地面，“昨晚肯定积水，下面软。”
那人将信将疑地挖了一铲，果然露出一层烂泥。
“我去……”他瞪大眼，“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江屿没回答，只是扶住杆子，等对方垫好石块才继续。
支架稳稳立起，帆布盖上去的一瞬间，整个庇护所结构立刻显得牢靠许多。
裁判路过看了一眼，默默记下了分数。
江屿退到一旁，拿起水壶喝了口。雨水顺着帽衫边缘滴落，在他肩头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依旧无信号。
但他已经不再在意了。
某种更清晰的东西，正在他身体里悄然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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