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斜切进来，落在水杯上，光斑晃在江屿手背，像谁用指尖轻轻点他。
他没动。
手机黑着，搁在桌角。几分钟前那条群消息还在脑子里回荡：
【导演回应江屿上主咖——“他要是能逗笑陈砚，我当场倒立洗头”。】
周野发的，带了个龇牙笑表情。
可江屿知道，那家伙比谁都绷着。
这不只是个脱口秀。
是风口，是试金石，是无数双眼睛等着看他“佛系”人设塌不塌。
他不想装。
也不想演。
他只想说点真的。
光斑慢慢爬进袖口。
时间推他。
他终于抬手，解锁手机，点进录音备忘录。
昨晚记的几句话，零碎，不成章，但都是他想说的。
没苦情，没煽情，也没“从底层爬起”的标准剧本。
删掉最后一句。
重新打字：“我不是来炸场的。”
钥匙串响。
门开了。
周野拎着油纸包进来，香气撞进房间。
“吃点实在的，待会儿上台才有力气拆人。”
江屿接过，咬一大口。
芝麻掉在拉链上，没拍。
后台灯亮得刺眼。
他低头看手机，群消息又弹出来。
一样的内容。
他笑了笑，手机倒扣在膝盖上。
主咖席空着，红椅套没拆，像在等一个不确定要不要坐的人。
他没过去。
抬头扫了眼观众席。
前排全是灯牌：“佛系开麦”“随缘不装”。
有个姑娘举的牌子歪了，还在喊他名字。
林飒说得对。
这些人不是来听励志故事的。
他们想听点真的。
手机震了一下。
【自然互动可增缘分值】
他盯着那行字两秒。
吃完最后一口肉夹馍，擦手，起身。
老杨在侧台和摄像对流程，看见他，眉毛一挑：
“准备好了？”
“段子现编。”
“但保证不装。”
老杨乐了：“行，就等你这句话。”
“前面几位都写满三页纸了，就等你上台挨骂。”
“那我争取让他们骂完还笑。”
音乐起。
前一位嘉宾下台，掌声未落。
老杨拿话筒走向主咖位。
“接下来这位，最近风很大——扛沙包破纪录，直播金句频出，品牌抢着代言，结果全拒了。”
他顿了顿。
“有人说他是运气好，有人说他是装佛系。”
“今天，请他来当主咖，自己说说，到底是不是装的。”
灯光打下。
江屿从侧台走出来，抬手挡光。
台下瞬间炸了。
他走到主咖位，没坐。
把椅子拖到舞台中央，一屁股坐下，卫衣帽子滑下来一点。
“我不是来炸场的。”
声音不高，全场却静了。
“是来聊天的。”
观众笑。
老杨挑眉：“这就开始定调了？不狠不红，你懂不懂？”
“懂。”
江屿点头。
“但我不想红得像火锅底料——又麻又辣还带炒作味。”
全场爆笑。
老杨摇头：“前面几位可不会给你留情面。”
第一位嘉宾上台，综艺常驻，开口就冲：
“江屿，你现在可是‘佛系战神’，扛沙包破纪录，粉丝四百万，是不是觉得十八线的日子配不上你了？”
江屿笑着接：“说我逆袭？上期热搜还在‘江屿穿同一件卫衣三年’呢。”
观众笑得更狠。
“那现在呢？翻身了，是不是得立个‘苦情奋斗人设’？拍个短片叫《从外卖小哥到主咖舞台》？”
江屿摊手：“我要是真送过外卖，还能上这节目？早累趴了。”
掌声起。
第二位嘉宾是老牌喜剧人，语气更硬：
“你这波火，全靠运气。综艺调解情绪、体力破纪录，哪次不是刚好踩点？”
“观众当你是清流，我看你是‘天选打工人’。”
江屿不急，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运气好。”
全场一静。
他抬眼：“但运气这东西，分两种——”
“一种是天上掉馅饼，一种是别人看不见的台阶，你刚好踩上了。”
“我可能……刚好踩得比较准。”
笑声炸开。
连老杨都笑出声。
第三位嘉宾是圈内毒舌，直接点名：
“你总说‘不装’，可你真的一点人设都没立？‘佛系’不是人设？‘随缘’不是标签？”
“你装得越自然，越像精心设计。”
江屿沉默两秒，忽然笑了：“你要说人设……”
“我最大的人设，可能就是‘懒得立人设’。”
台下有人喊：“真实！”
他抬头看过去，点头：“对，真实。”
“我不写段子，也不背稿。”
“你们听的每一句，都是我现在想说的。”
老杨插话：“那你准备吐槽谁？周野？李阳？还是……”
江屿摇头：“周野天天请我吃肉夹馍，我吐槽他，回家谁给我带宵夜？”
全场笑。
老杨不罢休：“那来点狠的，比如陈砚导演？他可是出了名的难搞，骂人不带脏字，眼神能杀人。”
江屿看向观众席角落。
陈砚坐在那儿，黑着脸，双臂抱胸，像随时要走。
他笑了笑：“很多人怕陈导，觉得他脾气冲，说话刻薄，碰上流量艺人更是不留情。”
全场安静。
“但我第一次见他，只觉得……”
他顿了顿。
“他骂我演技烂的时候，眼神在抖。”
全场一静。
下一秒，爆笑如雷。
陈砚愣住，眉头皱得更紧，嘴角却抽了一下。
江屿继续：“那天拍完，我以为自己被拉黑了。”
“结果收工时，助理塞我一张纸条。”
他从裤兜掏出一张皱纸，展开。
“上面写——‘多看费里尼，少看热搜’。”
他举着纸条，笑：“您嘴上骂我，背地里教我。”
“这不是刀子嘴豆腐心是什么？”
全场沸腾。
陈砚坐在那儿，先是愣，接着猛地一拍大腿，笑出声：
“这小子……有点东西！”
江屿看着他笑，自己也笑了。
他知道，这一关过了。
【情感共鸣·已激活】
【缘分值 1.2，累计6.3/10.0】
他没看提示。
胸口那股一直压着的劲儿，松了。
老杨追问：“那沈知意呢？你俩直播互怼那么多次，没点火药？”
江屿摇头：“我吐槽朋友，回家谁给我做饭？”
观众笑。
“至于没交情的？”
他耸肩。
“懒得吐槽，省点力气。”
说完，他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转身就走。
全场掌声雷动。
老杨在后面喊：“这就走了？不打个call？”
江屿回头，笑了下：“Call什么？‘佛系男开麦’？热搜明天自然会有。”
他走下舞台。
周野在侧台等他，手里又塞了个肉夹馍。
“陈砚刚才笑得拍桌子，导演回头真要倒立洗头了。”
江屿咬了口，油滴在鞋面。
林飒的消息弹出来：
“你刚说‘多看费里尼’那段，陈砚经纪人打电话来，说导演让你明天去试镜。”
他没回。
抬头看了眼舞台。
灯光还亮着。
主咖椅空了，红椅套被风吹得微微晃。
手机又闪：
【自然互动持续积累，缘分值 0.1】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咬了最后一口肉夹馍。
周野问他：“下回还上吗？”
江屿咽下食物，说：“随缘。”
周野翻白眼：“你每次都这句。”
江屿笑了笑，抬脚踩上台阶。
鞋底沾的油渍，在地板上留下半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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