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踩上台阶时，鞋底蹭过地砖，留下一道淡黄油渍，像谁随手画的箭头，指向出口。
他没回头。
掌声还在响，可已经跟他无关了。
周野塞的第二个肉夹馍早咽下去了，胃里踏实，脑子却空了一半，像刚跑完五公里，身体松了，神经还绷着。
手机震了一下。
他以为是周野又发沙雕表情包，摸出来一看——林飒的未接来电。
正要回拨，锁屏弹出微博提醒：
【@沈知意点赞了你的微博】
手指顿住。
他划开屏幕，确认没看错。点进自己那条转发《吐槽大会》的微博，点赞列表里，那个ID排在最前——头像纯白，背景空白，简介只有两个字：“演员”。
沈知意三年没点过赞。
粉丝扒过，连她合作导演的新片宣传，她都从不互动。
现在，她点了他一条微博。
还是那条他举着纸条说“刀子嘴豆腐心”的视频。
江屿盯着那条记录看了五秒，锁屏，把手机翻过来按在掌心，像怕它再蹦出什么炸裂消息。
他靠在走廊墙边，后背贴着冰凉瓷砖，呼出一口气。
不是紧张，也不是激动。
更像是被人猛地推到聚光灯下，还没站稳，台下已经亮了。
手机又震。
林飒发来语音：“热搜第三，#沈知意点赞江屿#，你人呢？在不在现场？”
他点开，声音平静：“刚下台，准备走。”
“走？”林飒笑出声，“你现在走得出这栋楼？外面记者都堵门了，就等你露脸。”
顿了顿：“你知不知道，沈知意上次公开点赞谁？十年前她恩师去世那天，转了条悼念文。”
江屿没接话。
他知道沈知意——不营业，不炒，不互动。账号像陈列柜，只放作品，不放情绪。
她点了他，不是随手，是看了，觉得有意思，才动的手。
他重新打开微博，点进她主页。
三年零转发，零点赞，零评论。
主页干净得像刚注册。
可十分钟前，她动了。
评论区已经炸了：“影后看上佛系男？”“双向奔赴？”“建议立刻官宣CP！”
他皱眉，删了两条营销号发的“疑似同框照”，点开评论框。
输入法跳出“沈老师”，删掉。
打“知意老师”，又删。
最后只敲一行字：“沈老师也看综艺？”
发送。
三秒后，回复弹出：
“吐槽有趣，期待更多。”
江屿盯着那句话，嘴角没忍住翘了一下。
不热情，也不客套。
像同事顺口说“今天会开得不错”。
可落在他这儿，像夏天第一口冰水，从喉咙凉到胃。
系统提示无声浮现：
【社交破冰·已激活】
【缘分值 0.3，累计6.6/10.0】
他没截图，没转发，甚至没多看一眼，锁屏，塞回兜里。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几个工作人员走过，有人认出他，眼神一亮，刚要开口，江屿抬手摆了摆。
转身，从消防通道走了。
夜风扑面，城市灯火连成一片光海。
他站在台阶上，没急着叫车，抬头看了眼天。
星星稀薄，但还在。
手机又震。
林飒打来视频，他没接，回语音：“别炒，随缘。”
“你倒是随缘，热搜不随你。”林飒声音传来，“秦婉工作室刚发通稿，标题《实力派与流量的差距》，暗指你靠‘影后点赞’蹭热度。”
江屿“嗯”了一声：“她要是觉得点赞是蹭，建议她也找个影后点她一次。”
林飒笑骂：“你少招她，她粉丝正拿你俩对比，说你‘装清高’。”
“我本来就不高。”江屿抬脚走下台阶，“再说了，她要是真觉得我不高，干嘛盯着我发通稿？”
林飒顿了顿：“陈砚那边，经纪人刚联系我，说让你明天去试镜。”
江屿脚步一顿：“不是说好不提？”
“我说的，他们没听。”林飒叹气，“导演亲自点的，说你‘有点东西’，想看看正经演技。”
江屿没再说话，只“嗯”了一声，挂了。
他拐进路边便利店。
推门，冷气扑面。
收银小妹抬头，愣住：“你……是不是江屿？”
他点头，递出会员卡。
“我妹是你的粉！”声音拔高，“她天天看直播，说你说话特别真。”
江屿笑了笑：“别熬夜看，对身体不好。”
小妹笑出声：“她说你是‘人间清醒’。”
“别立人设。”他扫码付款，“立了就假了。”
拎着水出门，拧开喝一口。
手机安静了，热搜还在滚。
但他已经走远了。
路过文具店，橱窗摆着一排手绘应援牌。
其中一块写着：“江屿，别被世界改变。”
他停下，看了两秒。
没拍照，没发微博，继续走。
路口等红灯，手机又震。
以为是林飒，拿出来一看——微博私信。
沈知意：【你上次说“多看费里尼”，是认真的？】
江屿盯着那句话，手指悬在键盘上，停了三秒。
回：
“不是认真的，是陈导纸条上写的。”
发送。
对面秒回：【他很少给建议。】
江屿：
“所以我一直留着那张纸。”
他没说的是，那张纸现在夹在床头的《电影艺术》里，边角都磨毛了。
系统提示浮现：
【深度互动·已激活】
【缘分值 0.2，累计6.8/10.0】
他没看，手机翻过来，倒扣掌心。
绿灯亮了。
他抬脚过马路，风掀了卫衣帽子，又拉回来，继续走。
到小区门口，保安大叔抬头：“回来了？”
“嗯。”江屿刷卡，“今天挺晚。”
“你那直播我看了。”大叔咧嘴，“说陈导那段，真。”
江屿笑了下：“他骂人是狠，但真教人东西。”
“所以你火了。”
“连我闺女都知道你。”
江屿摇头：“不是火，是有人愿意听我说话了。”
走进楼道，电梯还在五楼。
他靠墙等。
手机震动第三次。
掏出来，周野的群消息：
【沈知意点赞这事，别理秦婉带节奏，她急了。】
江屿没回。
又一条：
【下次直播，要不要拉她连麦？】
他盯着，手指悬了两秒。
打字：
【她要是愿意，随缘。】
发送。
抬头看电梯数字，还在五楼。
低头，手机屏幕暗下去前，最后闪过一行提示：
【自然互动持续积累，缘分值 0.1】
塞回兜里。
电梯门开。
他走进去，镜面映出略显疲惫的脸。
抬手，压了压乱翘的头发，又松开。
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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