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执从边上的草丛里钻出圆滚滚的脑袋,一脸期待地盯着地上的虞黛。
虞黛被他吓了一跳,冲着他摇了摇袖子,扭过头故作深沉地回一句:“那可就多了。”
阿执势必问到底,也跟着在她身旁坐下,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那你会带主人走吗?”
虞黛倒是没想到他的话这么好骗,轻轻点了点头,笑着回他:“对啊,你主人说他没办法离开这里,让我带他走。”
她脸皮厚,为了任务撒点小谎没什么的。
阿执噙着草叶摇头晃脑,视线触及边上的一池血水,明显愣了一下,想起什么一样,眼睛亮起来,一脸疑惑地问她,“你跟主人是怎么交流的?”
虞黛想起刚才莫名和谐的交谈,回一句:“他猜我说的什么,我听他说的。”
“你不觉得主人怪吗?”
他把草叶拿掉,问得认真,虞黛也认真回他。
“他也就是听不见看不见,世上盲人聋子多了去了,不算怪。”
虞黛接过阿执递来的草叶,学着他咬在嘴里,把两条手臂举起来看上面的针脚,细细密密,很工整。
亘鱼天绣工不错,要是眼没瞎,也能绣东西给小黑龙捐个官当当。
“那你是不是要去给我主人找连理珠了?”
虞黛点点头,其实她根本没想到这点,以为自己要像虐文里一样把自己的双眼挖出来给亘鱼天,还好这个小黑龙够给力。
连理珠,是古时一个女修士为了治好凡人夫君天生的眼盲之症,用了五十年走遍天下秘境,找到传说中的九阴龙,求得祂左右眼泪各一滴,用毕生修为作引,炼成一的对假目,治好了她早已衰老的凡人夫君,她也一夜之间鹤发鸡皮,凡人夫君把她从宗门背回人间,两人相守至死。
“可现在这连理珠销声匿迹许久···”
阿执垂头丧气,虞黛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在哪。”
天不亡她,原著里有提过这个连理珠就在珍朽楼的藏宝室里,就放在男女主要找的十二宝之一的宝玄黄边上;“翁江年拿起宝盒里那一对染着血色的精致珠子,又看向梨褚含笑的双眼,觉得不及她,浅笑着放下。”
“就在珍朽楼的藏宝室里。”
“可是你和他都被这阵法压制着,我一时间也没办法参透阵法里牵连的门道,哪怕有你们的指点,我也没有足够的把握。”
她低着头静静说出自己的想法,她研究很久了,这阵法中嵌套了十二个已经失传的古阵法,前后错位连在一起互做阵眼,她以凡人之身,实在力不从心。
阿执察觉到她的低落,以为她在因为自己沦为废人伤心,毕竟从宗门里众星捧的天之骄女沦落到和魔族为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该伤心的,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囗,就听见虞黛先开口。
少女的声音很沙哑,小声说着,语气也低低的,像小兽失落垂下的耳朵。
“那我就做魔修好了。”
她无奈又酒脱,扬脸冲着他弯了弯眼睛。
“只要能治好他,把他送出没囚笼。”
阿执被她惊到,长久不言语,只深深望着她的侧脸,她很瘦,又满身是伤,却倔强地勾着唇,他又想起那天主人第一次卜出她的存在时的样子。
破碎,痛苦,挣扎。
“那你不怕把主人救出去后,他做恶吗?”
虞黛转头看着池中漂荡的血色,疼痛刻苦铭心,下垂的浓长睫羽盖住她的眼瞳和细碎的泪光,她苦叹一声,抱住自己的肩,“我不知道。”
她低下头,把眼泪擦在臂上,低声呢喃:“我不想死。”
任务失败就要被抹杀,系统在最开始就告诉她了,她没办法,正道有男女主来主持,他们对亘鱼天要杀要剐也好,再把他关起来也好,她现在只想得到他的欢心,完成任务,然后活下去。
亘鱼天很厉害,算到了很多,他会一直防备她,她只有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
“阵法对魔气敏感,你需要以凡人之躯穿过阵法,你宗门山上阵法也不少,我会给你一个魔丹,下山后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服下,过程会有些痛苦。”
这是亘鱼天教给他的话,阿执神色复杂地躲开她的视线,炼化魔丹的痛苦,比今晚她骨肉缝合的痛苦还要更甚。
“亘鱼天也算到我一定会为他卖命了。”
虞黛摇了摇头,戳了戳阿执的手,“他也算到我能活着回来了吗?”
亘鱼天算到她死了。
他不敢说实话怕刺激到她,只点了点头。
阿执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主人会利用她,她这么弱,又不是魔族,也不理解,明明毫无交集,为什么虞黛要违背内心为主人赴汤蹈火。
“我什么时候走?”
“主人说等你身体养好之后,让你这几天先跟在我身边提前学几个心法。”
虞黛站起来,她有些困了,“我有点累了,我住哪?”
“你住三层,我就在二层,主人的床榻在顶层。”
黑塔有六层,真让她爬六层,虞黛也不干。
他自觉走到前面领路,虞黛没心情说话,跟在后面默默记下他的话。
他在大战中受了重伤,肉身重后龙珠破裂,失去记忆,亘鱼天是被亲弟弟背刺的,他弟弟勾结修仙界,在他受伤时开启阵法压制他的修为,剥夺五感,他的眼也是被他弟弟亲手剜去的。
其他的,任虞黛再问,阿执怎么也不说了。
“这也是他授意吧,你告诉他,他既然已经算到我会对他予给予求,就别再跟我卖惨了。”
虞黛看着阿执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更不是滋味,“你让他记我的好便是,别因为我......”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卡壳了,“目的不纯”四个字太难说出囗了,她本来就被看透,不占理,这几个字出来,显得她强词夺理。
“因为什么?”
虞黛觉得亘鱼天走路没声音,他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冷淡地放下一句话,就没了下文,也不向前走,逼她转身面向他。
阿执一溜烟跑走,留下这两人对峙。
“就像你以我让阿执告诉你那些事是心思不纯一样。”
他的双眼阖着,因为睫毛弧度太翘,显得他眼睛弯着,苍白的人站在黑暗里,像一尊饱含怜悯的玉像。
“我并不认为你对我心思不纯。”
他每话说完都会停顿很久,久到让虞黛明白过来他这是在等自己说完话。
但是她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不解地盯着他。
要让他爱上自己,太难了。
“阿执不在,我听不到你说话,你可以先听我说,等我能听见了,我们再争辩那些。”
亘鱼思量着向前迈出了极小的步,然后冲着虞黛摊开掌心,是她摸过的那颗珠子,红绳叠在一起,在暗色里像一滩血。
“你似乎喜欢这个,求你收下。”
亘鱼天用了“求”字,就像虞黛说的那样,但这是另一种俯低姿态的求,不是变相的算计。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可虞黛看见他紧皱的眉。
她心安理得收下,把红绳套到手腕上,小声嘟囔:“不愧是反派就是能屈能伸。”
“到时候我会做一个纸人跟在你身边,时刻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