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黛泡进温热的泉水里,轻轻喟叹一声,靠着岸咸鱼瘫,单是把衣服脱下来就已经用光她所有力气了,现在哪怕有人用枪抵着她脑袋她也没有力气爬走了。
“把手给我。”
亘鱼天不知道何时过来的,静悄悄跪坐在一旁,垂头向着她。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虞黛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试探着开口:“能不能让我先穿上衣服?”
亘鱼天的头发被风吹动,他充耳不闻一样,兀自向她伸出一只手。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骨感,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腕骨上带着一条红绳,下面坠着一个极小的透蓝色珠子。
虞黛喜欢那颗珠子,没忍住悄悄用手指戳了一下,是凉的。
亘鱼天不知道她的小动作,但是那珠子是他从他体内剥离的,跟他神念系在一起,他只觉得脑子钝痛了一瞬,反应过来,有几分不悦。
“你安分些,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虞黛低着头做鹌鹑,小声回了一句对不起,不敢再有小动作。
亘鱼天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停顿许久又开口。
“我听不见,所以你现在还是把你的手给我。”
他的语气很单调,泛着冷意听不出情绪,虞黛想起路上黑龙的话,心底开始发怵,下意识摇了摇头,加上疼痛,她没有交出自己的手。
亘鱼天等了一会,不见她反应,勾唇把另一只手递到她身前,露出掌心的针线。
“龙鳞磨的针,龙须做的线,给你缝筋续骨。”
他用手拨弄着那根黑细的长针,言笑晏晏,“你不把手给我,针就要落在别的地方了。”
虞黛只用了三秒,就判定,比起枪,针才是真正的真理,咬着牙把手送到他掌上。
他的手掌比她大出很多,手指完全握住她的小臂,确保她没办法挣脱后,把针斜着刺进她腕骨里,又拉出。
只是第一下落针,虞黛就疼得几乎昏过去,大叫着让他停下来,他无动于衷,虞黛只能用力往外抽回自己的手,许是挣扎的动作太强烈,亘鱼天终于停顿,拉出带血的长线后,侧头向着她开口。
“我五感皆失,左右下针全凭我思量,你再乱动,缝错了,可是要从头拆开再绣的。”
“不拆开,将就将就,我也行的。”
虞黛被他吓到,倒吸一口冷气,哪怕只是看那针线一眼,她就两眼发黑,整个人无力地趴在岸边哀嚎,又想想剩下的一双腿和一只手,她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天。
亘鱼天听不见她说话,只是猜到了她大概会说什么,自顾自开口:“你不想拆开重绣的话,你就要像畸形的木偶一样,四肢弯曲畸形地活下去了。”
她怀疑他在报复自己刚刚摸他的珠子。
虞黛大哭出声,却不敢再挣扎,她把嗓子都哭哑了,亘鱼天才慢悠悠地缝完她的右手,笑眯眯地放开她的手,问她要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给我。”
虞黛确实能感受到右手的筋骨在生长,清晰可见的肉芽攀附着腕骨生长,淡粉的外皮也大面积恢复,她的右手已经可以相对灵活地转动了。
虞黛把左手递给他,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我流了好多血,我还会死吗?”
亘鱼天没有回答她,他听不见,只是静静穿针引线,眉目舒展地在她身上一次次落针,他的心情看起来比一开始时要好一些,整个人身上的疏冷都淡了,眉眼弯着睫毛颤动如蝶。
他在笑。
魔,天性就是恶,他算到她的眼泪,颤抖和痛苦,这都让他愉悦。
但他没算到虞黛会问他这个问题,所以四下安静,他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
“亘鱼天,你为什么救我?”
系统刚刚告诉她亘鱼天心情很好,查询攻略进度后却发现好感度依旧是零。
他身上谜团太多了,连系统对于他的了解也只有一句“魔皇三子之一”,虞黛轻轻叹了口气,盯着他的侧脸发呆。
“在你看来你是在救我还是在折磨我呢?”
这都在他的算计之外,回应她的是穿过皮肉骨骼的针线。
她还泡在水里,拧着眉拽了块他的衣角卷成厚厚一块塞进嘴里狠狠咬住。
缝到一双腿的时候,虞黛已经疼昏过去,是他把她叫醒,让她穿上衣服,坐到一旁的石头上去。
“你应该流了很多血了,吃了这个,我们再开始。”
虞黛看着他递过来的红色药丸,犹豫着接下,把那药丸放到鼻尖轻嗅,很浓的苦味,她很怕苦,况且她跟他根本就不熟。
他看起来不像是好人,他又没有攻略任务,一个魔族怎么会毫无缘由地对一个修士这么好?
可是他都救到这一步了,救一半又毒死,魔族好像也不是做不出来。
她盯着他的耳朵出神,耳骨精致漂亮,他的耳垂上有两个耳洞,明明是艺术品一样的人物,怎么会是个聋子呢?
她决定曲线救国。
虞黛可惜地叹了口气,提高音量问他:“不吃会死吗?”
亘鱼天按部就班回答,在他的猜测里,她问的会是:这丹药有毒吗?
“没有毒。”
这两个概念不能画上等号。
虞黛觉得自己和他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有些搞笑,苦笑了两声,终于认命把药丸一口吞下去,没办法谁让她是来攻略人家的。
药丸下肚,她身上的疼痛消散许多,连带着发凉的双手也渐渐升温,她心思清净许多,静静低头打量他。
亘鱼天跪坐在她身侧,握着她的小腿,双手上染满血色,针线起落如浪潮。
虞黛有些迷惘,小声开口“亘鱼天,你的病肯定很难治吧?”
系统不靠谱,她也没办法了解他,今天他做这些出于何种目的,她更是猜不到,她丹田也没了,以后又该怎么办,魔族应该不会爱上弱小的凡人,她该怎么完成任务?
虞黛想得入神,亘鱼天并不知道,只是缝合已经结束,他有条不紊地收好针线,站起来背对着她。
“虞黛···”
他突然停顿,虞黛撑着石头站起来,踉跄着走到他身旁,仰头看他,等他的下文。
“一会阿执会来,你听他安排。”
总感觉他一开始是要说别的。
虞黛看着他离开,没有追上去,挑了块青草茂盛的空地,大大咧咧地躺下,看着头顶的昏黄的水色和游鱼,才发现原来这阵法里也有日夜。
“主人问你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