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裂天地。
石皓倒在地上,七窍渗出细密的火光,像是体内有熔岩在奔涌,却无法宣泄。
焚天勺碎成粉末,随风飘散,如同他此刻残破的躯壳。
可那张胖脸上,依旧挂着笑,断臂处血肉模糊,他却还在喃喃:“哥……饭好了……”
灶娘立于古鼎之上,青衣布裙在烈焰中轻轻摆动,眸光温柔似水,却又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指尖轻点,鼎中最后一缕南明火种如游龙般盘旋而出,缓缓没入石皓心口。
那火种微弱如萤,却是九百炉烟火凝成的道之精粹,是凡人心愿汇聚的不灭薪火。
“小夫君,魂已入鼎,命却未绝。”她轻叹,声音如风拂竹林,“你不是器,你是道。”
石皓眼皮颤动,艰难地勾起嘴角:“那……哥的饭……我还能做吗?”
一句话,轻得像雪落屋檐,却重重砸在秦烈心头。
灶娘笑了,抬手抚过鼎身铭文,“人间烟火,即为神道”八字余音未散。
她点头:“鼎在,灶不灭。”
话音落,鼎口忽地一震,青烟缭绕中,一道小小身影蹦跳而出——火信童·小灶!
他不过三尺高,穿着粗布短褂,手里握着一把乌黑小铲,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落地便奔,几步窜到秦烈面前,仰头咧嘴一笑:“大个子!以后我给你烤肉!”
秦烈低头,看着这从灶火中诞生的灵童,心头竟涌上一丝荒诞的暖意。
小灶扬手,一块焦香四溢的烤肉递到他面前。
肉块不大,却泛着淡淡的金纹,隐约有龙吟之声缭绕其上。
秦烈没有犹豫,接过,一口咬下。
刹那间,一股滚烫的热流顺喉而下,直冲四肢百骸!
他体内本就因龙魂羹而沸腾的龙血骤然加速奔涌,仿佛干涸的河床迎来洪峰。
更惊人的是,那自背叛宗门起便不断侵蚀心神的断誓纹——那道烙印着“妖孽”二字的诅咒之痕——竟在这一刻微微退缩,灼痛感明显减弱!
“这肉……”秦烈瞳孔微缩,声音低沉,“能续战意?”
“不止。”灶娘站在鼎边,目光澄澈,“凡人烟火,可养龙魂。每一口,都是九百炉心的愿力。你兄弟用命炖进去的,不只是汤,是信。”
秦烈缓缓抬头,望向昏迷中的石皓。
风雪扑打在那张憨厚的脸上,血迹未干,嘴角却仍翘着。
秦烈眼眶一热,喉头滚动,低骂一句:“你这憨货……真把命炖进锅里了。”
可他知道,这不是牺牲,是觉醒。
石皓不再是那个只会做饭的胖子。
他是灶火燃魂的第一人,是能以凡人之躯点燃神道薪火的——火道传人。
而这一刻,秦烈终于明白,他们三兄弟的路,从来不是单打独斗。
楚潇以智谋牵动风云,他以龙血劈开前路,而石皓……是他们永远不灭的后盾。
是战意将尽时,那一碗热汤。
是绝境无路时,那一口烤肉。
是兄弟倒下时,那一声“哥,饭好了”。
他缓缓蹲下,将石皓轻轻背起。
胖子的身体很重,呼吸微弱,但体温还在,心跳未停。
秦烈将三目戟横于肩上,戟尖滴血,寒光映雪。
龙魂羹之力仍在体内奔腾,本心真火与那股来自鼎灶的温养之力悄然交融,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衡。
不是压制,不是爆发,而是——续航。
这才是真正的战神之道。
小灶蹦跳着绕到他脚边,挥舞小铲:“大个子!别发呆啦!我刚烤完肉,炉火还旺着呢!”
秦烈刚要开口,忽觉肩头一轻。
烬火童跃下,站在雪地上,火红的眼瞳冷冷扫向远方风雪。
而就在这时,花妍仍立于百步之外。
面具已碎,寒蛊双使化为灰烬,她苍白的脸上再无寒霜覆盖,唯有一双眸子,深得像冬夜的井。
她望着石皓,望着那口鼎,忽然抬起手,掌心一只仅存的寒蛊蝶轻轻振翅。
她没有攻击,没有逃离。
而是将那只蝶,轻轻放入鼎中。
蝶入炉火,瞬间融化,却未化为灰烬,竟凝出一缕奇异的暖香,袅袅升腾,带着一丝极寒与极热交融的奇异气息。
“我也……”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想尝一口热饭。”
烬火童冷眼旁观,嗤笑:“晚了?”
花妍摇头,转身,风雪卷起她的衣角:“不晚。我只是……太冷了太久。”
她离去,背影渐隐于苍茫雪幕。
可当风掠过她指尖时,一抹暗红的土色悄然滑入袖中——那是她从鼎底悄悄抓走的一撮灶心土。
秦烈没有追,也没有拦。
他只是背着石皓,三目戟横肩,龙血与灶火在体内交织成一道无形战意,缓缓升腾,冲霄而起!
风雪骤然退避三舍。
小灶蹦跳上前,小铲指向远方:“大个子!前面有敌!”风雪被撕开一道裂口。
秦烈背负石皓,三目戟深深插入冻土,龙血与灶火交融的战意如火山喷发,轰然冲霄。
那股力量不再狂躁,不再撕裂经脉,而是如江河归海,稳稳流淌于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肉都似被重新锻造,每一缕真元都在低吼复苏。
“哥知道了。”他低头看着石皓嘴角那抹憨笑,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饭好了。”
话音落,断誓纹骤然全开!
那道曾烙下“妖孽”之名的诅咒黑痕,此刻竟如活物般在皮肤上游走,隐隐发出哀鸣。
可秦烈不再压制,反而主动引动本心真火,顺着地脉奔涌而出!
火焰不是向上燃,而是向下沉。
赤红火流如龙蛇钻地,沿着冻土裂隙疾驰蔓延,所过之处,楚潇引动的寒疫竟如冰雪遇阳,一寸寸消融、蒸发!
黑雾翻滚退避,露出底下蜷缩颤抖的百姓。
他们抬起头,眼中映着那道踏火而行的身影,仿佛看见神明降临。
小灶蹦跳着跃上三目戟锋,小铲一挥,炉火虚影浮现半空:“开饭了!热汤管够,烤肉管饱!”
一声童音清亮,竟让方圆十里战意微振。
那些本已绝望的武者竟觉体内寒气退散,战意微升——不是功法所致,而是心火被点燃。
秦烈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细微震颤。
龙魂羹的力量仍在持续释放,而灶娘所言的“愿力”正悄然修复着他这些年战斗留下的暗伤。
更关键的是,石皓那一碗汤里炖进去的,不只是火种,是信任,是兄弟之间无需言语的托付。
“你这憨货……”他低声喃喃,“以后别再拿命炖汤了。”
可他知道,石皓不会听。就像他也不会退。
风起,卷走残雪。
远处,寒雾并未彻底消散,反而在更深处翻涌凝聚,如同蛰伏的巨兽缓缓睁眼。
而就在此刻,南域边缘的废墟中,一道纤影缓缓睁眼。
李清倚着断碑坐起,额间朱砂微亮。
她手中玉简浮现星轨残阵,光影流转间,赫然映出秦烈持戟踏火的画面——身后竟有千军万马高举烤肉为旗,嘶吼冲锋;石皓虽卧担架,手中却握着一柄木勺,轻轻搅动空锅,嘴角含笑。
她怔住,随即轻笑出声,眼底泛起温柔水光:“原来……守护的火,从来不在天上,而在人间。”
话音未落,归墟龙眼深处,一道古老低语穿透时空:
“血祭归一……不可阻。”
秦烈猛然抬头,战戟轰然燃起万丈烈焰,直指苍穹!
“老子的饭,”他怒吼,声震山河,“轮不到你来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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