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山雾,我握着那块半枚火焰纹的令牌,一步步踏上后山石阶。脚底传来碎石滚动的滞涩感,每走一步,体内火毒便如被惊动的蛇群,在经脉中窜动不安。残鼎在储物袋里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昨夜桃林中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林晚照——不,楚红袖——她撕下面具时的那道疤痕,像一道裂开的旧誓,刻进我的记忆。她说我是变数,是陈无涯没能走完的路。可我现在走的,到底是他的局,还是我的命?
石阶尽头是竹林。青竿密布,枝叶交错,遮得整片区域阴冷如井。我停下脚步,将令牌贴在胸口。掌心金线骤然发热,与令牌背面的纹路隐隐呼应,牵引着我向左前方行去。三步后,我猛然顿住——地面石板有细微裂痕,呈环形分布,正是禁制阵眼的位置。
我绕开第一处,继续前行。第二处藏在竹根盘结处,第三处则埋于一块看似普通的青岩之下。我踩着微弱的共鸣前行,像在刀锋上挪步。越是靠近禁地入口,体内的压迫感就越重,仿佛有无形巨手压在肩头,逼我跪下。
我没有跪。
柴刀横在身侧,我深吸一口气,回想她在药园说的话:“你不是棋子。”
这句话像一把锤,砸进我混乱的识海。我不是被人推着走的傀儡,我是拎着刀来破局的人。
火毒随之安定,缓缓归入膻中穴,如退潮般沉伏。
就在我踏出最后一块阵眼范围时,前方竹影晃动,一人缓步走出。
玄袍束腰,银线绣着宗主徽纹。李沧溟站在三丈外,脸上带着笑,却不达眼底。
“陈昭。”他声音不高,却像铁钟撞在耳膜上,“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也更胆大。”
我没答话,只将残鼎往怀中收了半寸。
他轻笑一声:“何必防我?我若真要对你不利,昨夜就不会只派一道分身去藏经阁试探。”
我冷笑:“试探的结果如何?”
“出乎意料。”他负手而立,目光落在我眉心,“陈无涯的残魂竟真能与你共鸣。更没想到,你能活下来。”
“你想要什么?”我打断他。
“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浮起一道扭曲的符印,“玄黄鼎。它不该在你这种杂役出身的弟子手里,更不该被一个死人残魂玷污。”
我握紧柴刀:“它不属于你。”
“但它曾属于我!”他声音陡然拔高,眼中闪过一丝猩红,“二十年前,我亲手将它从禁地取出,亲手布下诱杀之局!你以为陈无涯是怎么死的?是他太强?是他太疯?不,是因为他不肯交出鼎中之秘!”
风穿竹林,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我盯着他:“所以你杀他,是为了功法?”
“功法?”他嗤笑,“《玄黄诀》不过是引子,真正的东西,藏在鼎魂深处——那是飞升的钥匙,是打破天地桎梏的凭证!陈无涯不愿用,我就替他用!可那晚他自焚肉身,把残魂封进一把破刀,让一切功亏一篑!”
他眼神灼热起来:“而现在,你来了。带着他的魂,带着他的鼎,还带着那该死的火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当年未能完成的融合,可以在你身上重启!”
我心头一震。
融合?火毒与残魂?
他竟早已知晓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你若肯交出鼎与玉简。”他语气忽然缓和,“我不但不追究你擅闯禁层之罪,还可保你成为下一任宗主。你想要权力?我给你。你想要地位?我抬你上九重台。你想要长生?我可以为你开启化神秘境。”
他向前半步:“只要你点头,整个玄天宗,都将匍匐在你脚下。”
林间的风忽然静了。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李沧溟。”我低声说,“你有没有想过,陈无涯为什么宁可死,也不把鼎交给你?”
他眯起眼:“因为他愚蠢。”
“不。”我摇头,“因为他看得清楚。你不是想飞升,你是想奴役天地。你怕的不是得不到鼎,而是有人能用它斩断你设下的锁链。”
他脸色微变。
我右手按上心口,默念《玄黄诀》第一重口诀。经脉中的火毒如听号令,自四肢百骸逆行而上,直冲膻中。与此同时,识海深处那缕残魂之力悄然苏醒,如潮水般涌出,与火毒交汇。
一股灼热自胸口炸开。
金光从眉心蔓延,顺着手臂流至指尖。火焰纹在皮肤下跳动,仿佛活了过来。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不再是失控的灾厄,而是可握于掌中的利刃。
李沧溟察觉不对,右手猛然下压,一道黑气如蟒扑来,直取我胸口。
我没有闪。
在掌力触及前胸的刹那,体内力量轰然爆发。
一道半透明的火盾凭空浮现,呈弧形护住全身。黑气撞上盾面,如雪遇烈阳,瞬间消融。反震之力顺着气流回击,逼得李沧溟连退两步,脸色骤然阴沉。
“这不可能!”他盯着我胸前的火盾,声音发紧,“这是‘火毒之盾’……陈无涯当年耗尽寿元都未能凝出的东西,你怎么可能……”
我站稳身形,呼吸平稳。
盾已散去,但掌心金线仍在跳动,像是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不是做不到。”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你们,不让他做到。”
李沧溟死死盯着我,眼中怒意翻涌,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他缓缓抬起手,掌心符印再度凝聚,灵压如山般压来。
我没有后退。
柴刀横在胸前,我感受着体内火毒与残魂之力的流转。它们不再冲突,反而像两条河流,在《玄黄诀》的引导下缓缓汇合。每一次呼吸,都让这股力量更加凝实。
他知道我在变强。
他也知道,那个他曾亲手斩杀的执念,正在我身上重生。
“你以为得了鼎,得了功法,就能掌控一切?”我低声道,“可你忘了,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鼎里,也不在功法里。”
他冷笑:“那在哪儿?”
“在不肯低头的人心里。”
话音未落,我猛然踏前一步,掌心金光暴涨,火毒之力再度涌动,护盾尚未完全成型,已逼得他掌中符印扭曲崩裂。
他瞳孔一缩,终于不再掩饰,转身一跃,身影瞬间没入竹林深处。
风再次吹动竹叶。
我站在原地,没有追。
火盾散去,体内气息缓缓平复。我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这一战只是开始。
残鼎在怀中安静下来,令牌贴着掌心,金线微温。
竹影晃动,远处雾气未散。
我握紧柴刀,目光沉静。
前方小径蜿蜒,通向禁地深处。
忽然,一滴血从我鼻尖滑落,砸在石板上,绽开一朵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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