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济世堂后门的铁皮门刚被推开一条缝,冷风就钻了进来。叶凡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钥匙,白大褂袖口沾着夜露的湿气。他没回头,径直走向值班室,从内袋摸出那瓶“一号试方”,轻轻放进抽屉底层,顺手把乌木匣也塞了进去。
天刚亮,诊室的灯已经亮了。他换上干净大褂,扫了一眼墙上的排号表——第一位是七点二十的慢性胃炎患者。可不到七点,走廊尽头就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
一个中年女人推着位老兵进了诊室。男人五十出头,左半边身子僵直,脸歪着,说话含糊不清。他右手耷拉着,手指蜷成钩状,动也不动。
“大夫,我哥中风三天了。”女人声音发抖,“医院说治不了,只能养着。我们打听到您这儿针灸好,最后一搏。”
叶凡点头,戴上手套,先搭脉。气血淤滞,经络闭塞,像干涸的河床。他翻开病历本,上面写着“脑梗后遗症,左侧偏瘫”。
他取了普通银针,在合谷、曲池、足三里几个穴位依次下针。手法稳准,针尾轻弹。半小时过去,针在穴位上微微颤动,可患者的胳膊依旧像块木头。
候诊区陆续来了人。有人站着,有人坐在塑料凳上嗑瓜子。见这边没动静,开始低声议论。
“扎这么久,还没反应?”
“新来的吧?看着太年轻。”
“听说之前在乡下诊所干过,能有啥水平。”
叶凡没抬头,手指却在针柄上多停了两秒。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只是信任问题,而是有人会直接叫停治疗。
他缓缓起身,走到操作台前,拉开最下层抽屉。乌木匣静静躺着。他打开,取出一根金针。针身泛着微光,像是浸过晨露的铜丝。
这根针不能随便用。真气入体催针,一旦控制不好,轻则反噬经脉,重则暴露修为。可眼前这个人,若错过今天这一线机会,可能一辈子都抬不起手。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重新搭上老兵腕部,右手持针,对准风池穴。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针尖上,反射出一点刺目亮光。外廊玻璃后,李大夫正端着保温杯站着,目光死死盯着诊室。
叶凡闭眼,丹田一震,一丝真气顺着臂脉上行,灌入指尖。金针微颤,发出极细的一声“嗡”。
针落皮肉,入穴三分。
三息。
突然,老兵那只垂着的手指猛地抽了一下。
所有人愣住。
女人瞪大眼,手一下子捂住嘴。
叶凡迅速收针,面不改色:“经络有点松动,还需要巩固。”
他话音刚落,外廊传来一声冷笑。
“风池穴是解表要穴,不是治瘫的!你这是乱来!”李大夫推门进来,脸色铁青,“病人要是出了事,谁负责?”
叶凡抬眼:“我负责。”
“你?”李大夫嗤笑,“你有执业证吗?有康复资质吗?敢拿这种怪针瞎扎?”
“我不是瞎扎。”叶凡把金针收回匣中,动作平静,“我只是用了点非常规手法。”
“非常规?”李大夫声音拔高,“那是违规!你知道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家诊所?出一点事,全砸了!”
女人忽然开口:“我哥刚才……手指动了。”
李大夫一顿:“什么?”
“真的!”她激动起来,“刚才他的手,抽了一下!三年了,第一次动!”
李大夫脸色变了变,盯着叶凡:“你做了什么?”
“我说了,非常规手法。”叶凡站起身,走到老兵身边,“今天别吹风,晚上我会送药过来。”
女人连声道谢,推着轮椅往外走,临出门还回头看了一眼,眼里全是希望。
诊室只剩两人。李大夫站在原地没动,手指紧紧捏着保温杯盖。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他低声道,“昨夜药房门不对劲,今早又弄出这种动静。你等着,这事没完。”
叶凡没反驳,只是低头整理针具。太乙神针被他轻轻放回乌木匣,扣紧。他指尖在匣面上敲了两下,像是提醒自己,也像是回应某种警告。
李大夫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得多。出门时还回头看了一眼操作台,眼神阴沉。
叶凡没拦他。他知道这一针下去,不只是救了一个人,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上午八点十七分,他正在给一位老妇测血压,手机震动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微信弹窗——有个陌生群聊被拉了进来,名字叫“云城医者交流群”。
群里刚发了一段十秒视频。
画面晃动,但能看清:金针插入风池穴,老兵手指突然抽动。视频末尾,李大夫的声音画外响起:“这人用的不是正规针法!大家小心!”
下面有人回复:“看着像古法失传的‘透脉针’?”
“哪来的野路子医生?注册信息查到了吗?”
“已经有人往卫生局反映了。”
叶凡关掉手机,放回口袋。血压计“滴”了一声,显示数据正常。
老妇问:“大夫,我没事吧?”
“没事,按时吃药就行。”他撕下报告单递过去。
人走后,他起身走到窗边。阳光照在药房那扇铁皮门上,门缝歪斜,像一道未愈的伤口。他知道那扇门迟早会被修好,但在那之前,得有人守住这个位置。
九点零三分,护士小跑进来:“叶医生,外面有人说要见你。”
“谁?”
“说是……昨天那位老兵的战友,穿军装的。”
叶凡点头:“请他进来。”
不到一分钟,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进来,肩章已摘,但站姿笔挺。他进门没说话,先敬了个礼。
“我是王建国,和老陈一个连出来的。”他声音低沉,“昨天他回家,半夜突然喊我名字,手还能抬起来抓杯子。”
叶凡没接话。
“我知道你不简单。”王建国盯着他,“我不问你怎么做到的,但我得告诉你——有人已经在联系媒体,说你无证行医,用非法针具。”
叶凡点头:“知道了。”
“你要不要找个律师?或者先停诊?”
“不用。”叶凡摇头,“我在这儿一天,就不会躲。”
王建国沉默几秒,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是个年轻女兵,笑得很灿烂。
“这是我闺女。”他说,“去年车祸,高位截瘫。我跑了全国十八家医院,没人敢说能让她站起来。”
叶凡看着照片,没说话。
“我不求你现在答应,但我希望……你能看看她。”
“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我可以把她带来。”
叶凡伸手,把照片轻轻推回去:“带她来吧。不过我要先说明——我能试,但不保证结果。”
王建国深深看了他一眼,收起照片,再次敬礼,转身离开。
诊室安静下来。叶凡坐回椅子,打开抽屉,确认乌木匣还在。他手指抚过匣面,触到一道细微裂痕——那是昨夜李大夫撬门时留下的划痕。
他刚想合上抽屉,门外又响起脚步声。
这次很急。
护士探头:“叶医生,卫生局的人来了,说要查执业资格和医疗器械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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