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衙的殓房里,烛火微弱地摇曳,将墙壁映照得影影绰绰,犹如鬼魅浮动。十具尸体静静躺在冰冷的石台上,面容在昏黄光影下愈发显得惨白诡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草药混杂的怪味,隐约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仿佛死亡正无声地蔓延。
沈风高举油灯,俯身细察每一处伤口。灯火在他凝重如铁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而他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这层死亡的迷雾。一旁的欧阳慧静立无声,肩线紧绷,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心头却如潮涌——这般利落手法,绝非寻常贼寇所为。
“都是一剑毙命,”沈风直起身,声音低沉似压着千钧重物,“伤口角度、深浅如出一辙,精准得令人心惊。凶手仅一人,剑法却已登峰造极,速度之快……仿佛鬼魅过隙,不似人力可及。”
欧阳慧微微蹙眉,话音在幽闭的房间里荡开涟漪,像叩问着无形的敌人:“十名训练有素的官兵,竟连一剑都挡不下?连呼救之声也未能传出?”
沈风颔首,语气愈发凛冽如寒铁:“除非他们认识凶手,猝不及防、毫无戒备。”一句话落地,房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冷却,连跳动的烛火都为之一颤,似也惧了那未名的杀意。
窗外雨声渐止,东方泛起一片鱼肚白,微光渗入室中,却照不散凝重。彻夜未眠的二人眼中毫无倦色,唯有不断绷紧的紧迫感如影随形,步步逼人。
“再探现场!”欧阳慧蓦然转身,衣袂迎风扬起,已推门而出。
十里坡仍被官兵重重封锁,湿润的泥地泛着暗红,仿佛被血浸透,在朦胧晨光中透出森然之气。欧阳慧蹲下身,凝神比量那串诡异的三足印记,指尖轻触泥土,一股寒意自脊背悄然爬升——这不似常人所留。沈风则在泥泞间细致搜寻,步履沙沙作响,每一步都像是撕开死亡现场的寂静。
“大人,请看。”沈风忽然从深草中拈起一物——是半枚玉佩。玉质温润,却透出一股诡异幽光,刻纹精绝近乎妖异,蜿蜒盘绕如咒似蛊,绝非凡俗之人可配。它静静躺在沈风掌心,恍若某种不祥的预兆,无声蔓延。
欧阳慧接过玉佩,迎光细审。那上面的纹路似龙非龙、似鸟非鸟,在晨光中竟如活物般流转变幻。她眼神一凛,指尖传来一阵奇异的温热。
“这是前元宫廷御用纹样——‘海东青擒龙’,”沈风声音压抑,难掩震惊,“元帝随身之物。”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尽是惊涛骇浪。前元余孽,竟与军饷劫案相关?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
突然,一阵急促马蹄声撕裂清晨的寂静。一名骑士飞身下马,气喘吁吁急报:“欧阳大人!沈捕头!城西……又现尸首,身旁留有燕十三的信物!”
欧阳慧与沈风再度对视,目光中俱是浓浓的凛然与不安。
“带路!”她声音冷如寒铁,不容迟疑。
城西破庙孤立于荒草丛中,残门随风吱呀作响,恍若幽灵低语。庙内阴暗潮湿,一具男尸仰倒在神龛前,胸口插着一柄匕首。尸身旁散落着飞爪、锁钥、伸缩杆——正是燕十三的招牌工具,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沈风蹲下身验尸:“亡不过三个时辰。致命伤是胸前这一刀,但——”他翻起尸身衣领,露出一道细微紫红痕印,“他是先被扼晕,再遭补刀。”他指尖轻按痕印,眉头越锁越紧。
欧阳慧扫视那些工具,声音低沉:“真是燕十三?”
“不像,”沈风摇头,“燕十三左手有六指,此人五指齐整。应是有人冒充。”话音未落,破庙中一阵阴风忽起,烛火剧烈摇曳。
王猛从外疾步入内,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四周有打斗痕迹,但只有一行脚印离开……往西去了。”
欧阳慧沉吟道:“杀人灭口?”她目光如刀,像要剖开每一寸阴影。
而沈风却在神龛前忽然蹲下,手指轻敲地面。蓦地,他眼中一亮,发力推开一方松动的砖块——下面竟是一处暗格,其中端正地放着一封密信。
信中只有一行古怪符号,似字非字、似图非图,在昏晦光线下如活物般微微扭动。
“是江湖暗桩密语,”沈风面色凝重如墨,“意思是:‘货已到手,送往老地方’。”
欧阳慧接过密信,细看纸墨,忽然凛然开口:“这墨是宫廷特供松烟墨,纸是前元官衙专用的青藤纸。”这一发现,令原本就扑朔迷离的案情再陷迷雾。前元宫廷之物接连出现,是巧合,还是背后真有惊天之谋?
“难道燕十三果真与前元余孽有关?”欧阳慧望向沈风,目光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
沈风沉吟未答,破庙中却突然阴风再起——
欧阳慧耳尖微动,倏地低喝:“有人!”
几乎同时,三支弩箭破窗而入,挟尖啸疾射而来,直取欧阳慧面门!
沈风反应如电,挥刀疾格。“铛铛”两声,两箭落地,第三支擦过欧阳慧鬓角,狠狠钉入柱中——箭尾剧颤,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箭头上竟泛着幽蓝的毒光。
王猛等人急追而出,但四野寂静,刺客早已遁入晨雾,无踪无影。
“杀人灭口不成,还想将我们一并铲除。”欧阳慧冷声开口,眼中寒芒乍现。
沈风细查箭矢,声音愈发沉重:“是军制弩箭,但经过改装。凶手来头不小。”
欧阳慧望向西方,目光似要穿透重重迷雾:“老地方……燕十三的巢穴,究竟在何处?”
沈风眼神一凝:“城南,鼓楼大街。他曾在那里有一处秘密据点。”
“走!”欧阳慧拂袖转身,衣袂迎风飞扬,“该会一会这位‘死而复生’的神偷了!”
熹微晨光中,三人策马疾驰向南,蹄声击破长街寂静,如敲响命运的鼓点。
而他们不知,破庙屋顶之上,一道黑影正悄然匍匐,与檐角阴影融为一体,目送他们远去之后,身形一滑,如鬼似魅般没入庙后丛林——转瞬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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