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斜斜地打在落地玻璃窗上，模糊了远处的霓虹。林晚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屏幕上还停留在张叔的通话记录——通话时长三分四十七秒，每一秒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
她坐在顾景深公寓的沙发上，身上还裹着他的灰色毛衣，领口处留着他的薄荷香。茶几上摆着半块没吃完的提拉米苏，是下午顾景深特意绕路去她最喜欢的甜品店买的，现在已经凉了，奶油凝成了淡淡的黄色。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张叔的短信：“林小姐，老爷刚才又咳了，说要等你电话。”
林晚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想起两个小时前张叔的电话。那时她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手机在床头柜上响得急促。张叔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林小姐，你快回来吧，林氏要完了。今天早上，王总、李总他们都来了，拍着桌子说要是你不回来接手股权，他们明天就撤资。银行那边也发了最后通牒，要是后天之前不还上三千万贷款，就起诉我们恶意拖欠。刚才媒体都堵在公司门口，问老爷是不是要宣布破产……”
“张叔，”林晚打断他，声音里带着颤音，“爷爷呢？他怎么样？”
“老爷在书房里，”张叔的声音顿了顿，“刚才我进去送茶，看见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眼泪都掉在照片上了。他说……他说要是你不回来，他死不瞑目。”
林晚的喉咙像塞了块棉花，她想起上周爷爷来看她的样子。爷爷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头发全白了，鬓角处还沾着几根没梳整齐的碎发。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她公寓的门口，笑着说：“小晚，爷爷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糖藕，热乎着呢。”
她接过保温桶，触到爷爷的手，像枯树枝一样，满是裂痕。爷爷走进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客厅，说：“小晚，你这里布置得真好看，比爷爷那里舒服多了。”
“爷爷，你要是喜欢，就住下来吧。”林晚说。
爷爷摇头，咳嗽了几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小晚，这是爷爷给你的生日礼物，上个月你生日，爷爷没来得及过来。”
林晚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翡翠镯子，绿得像春天的湖水。她记得小时候，奶奶戴着这对镯子，给她讲过去的事情。奶奶去世后，这对镯子就不见了，没想到爷爷还留着。
“爷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林晚说。
爷爷抓住她的手，把镯子戴在她手腕上：“小晚，这是奶奶的遗物，奶奶说过，要留给林家的孙媳妇。爷爷知道你不想回林家，但要是有一天，爷爷不在了，你要是能回林家看看，就戴着这对镯子，就当奶奶陪着你。”
林晚的眼泪当时就掉了下来，她抱住爷爷，说：“爷爷，你不会有事的，你要长命百岁，看着我结婚，看着我生孩子。”
爷爷拍着她的背，笑着说：“好，好，爷爷等着。”
可是现在，爷爷的话像一把刀，插在她心上。她想起小时候，父母因为林氏的股权问题经常吵架。爸爸说妈妈“贪得无厌”，妈妈说爸爸“眼里只有林家的财产”。有一次，他们吵架的时候，妈妈把爸爸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溅到她的脚腕，流了好多血。她哭着喊“爸爸妈妈别吵了”，可是他们根本没听见，爸爸摔门而去，妈妈坐在地上，抱着她哭：“小晚，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嫁给你爸爸。”
从那以后，她就讨厌林家，讨厌那些冷冰冰的股权，讨厌那些勾心斗角的人。后来，父母离婚了，她跟着妈妈去了国外，爷爷偶尔来看她，给她带礼物，带她去游乐园，带她吃她最喜欢的冰淇淋。可是她知道，爷爷是林家的当家人，他有他的责任，所以她从来没要求过爷爷留在她身边。
“林晚？”顾景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抬头，看见顾景深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冒着热气。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的牛奶杯上印着她的照片——那是他们去年去海边的时候拍的，她笑着跳起来，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
顾景深坐在她旁边，把牛奶杯放在她手里，说：“喝口热的，别凉了。”
林晚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温温的，像爷爷的手。她看着顾景深，眼睛里全是眼泪：“顾景深，爷爷说要是我不回去，他死不瞑目。”
顾景深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我知道。”
“可是我不想回林家，”林晚抓住他的手，指甲掐进他的掌心，“我小时候，爸爸妈妈因为林家的事情吵架，妈妈哭着说，林家的财产是魔鬼，会毁掉一切。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不想卷入那些斗争。”
顾景深把她搂进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晚的时候，她坐在咖啡馆里，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本书，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像天使一样。后来，他知道了她的过去，知道她妈妈因为林家的事情抑郁而死，知道她小时候被林家的亲戚嘲笑“没爸爸的孩子”，知道她为什么宁愿在国外打零工，也不愿意回林家。
“可是爷爷不一样，”顾景深轻声说，“爷爷是真的爱你，他从来没要求过你做什么，他只是想让你知道，林家有他在，有你在。”
林晚想起爷爷上次离开的时候，站在门口，回头对她说：“小晚，要是你想回来，爷爷随时都在。要是你不想回来，爷爷也不怪你，只要你过得好，爷爷就放心了。”
她的眼泪掉在顾景深的衬衫上，晕开了一个小圆圈：“可是爷爷现在需要我，要是我不回去，林氏就完了，爷爷会死不瞑目的。”
顾景深把她抱得更紧：“那我们就回去，我陪你。不管是林氏的危机，还是那些勾心斗角的人，我都陪你一起面对。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
林晚抬起头，看着顾景深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全是温柔，像星星一样。她想起上次她生病的时候，顾景深守了她一整夜，给她擦额头，给她熬粥。她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顾景深紧张得把咖啡洒在自己的衬衫上，笑着说：“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她伸手抱住顾景深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好，我回去。”
顾景深笑了，他吻了吻她的头发：“明天早上的飞机，我已经订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林晚抬头问。
顾景深捏了捏她的鼻子：“因为我了解你，你不会不管爷爷的。”
林晚笑了，眼泪却还在掉。她想起爷爷的样子，想起奶奶的镯子，想起小时候爷爷带她去游乐园的日子。她知道，回去会面临很多麻烦，会有很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会有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但她不怕，因为有顾景深在她身边。
窗外的雨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在她的脸上。她靠在顾景深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很安心。她知道，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她都有勇气面对，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第二天早上，林晚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戴着奶奶的翡翠镯子，站在机场的候机厅里。顾景深拿着她的行李箱，站在她旁边，笑着说：“准备好了吗？”
林晚点头，她看着远处的登机口，想起爷爷的话：“小晚，爷爷等你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顾景深的手，走向登机口。她知道，等待她的是林氏的危机，是爷爷的期待，是未知的未来，但她不怕，因为她有顾景深，有爷爷，有她对爷爷的爱。
飞机起飞的时候，林晚看着窗外的云，想起爷爷的样子，想起奶奶的镯子，想起顾景深的话。她知道，她回去不是为了林家的财产，不是为了那些勾心斗角的人，而是为了爷爷，为了那个爱她的爷爷，为了那个让她感受到温暖的爷爷。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笑了。她知道，爷爷在等她，林氏在等她，而她，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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