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指尖死死抠着羽绒服的袖口，指甲盖泛着青白。黑色轿车行驶在通往林氏别墅的柏油路上，窗外的法国梧桐快速后退，枝桠上还挂着残雪，像极了她小时候偷偷粘在爷爷帽子上的棉花。
小姐，到了。张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几分沙哑。林晚抬头，看见别墅的铁门已经打开，门柱上的铜灯亮着暖黄的光，照得门楣上林宅两个鎏金大字有些晃眼。她推开车门，脚刚沾地，就闻到了院子里腊梅的香气——那是爷爷每年冬天都会亲自修剪的腊梅树，说要等她回来闻第一缕香。
院子里的石板路被打扫得很干净，可林晚还是走得很慢。她想起去年春天，爷爷蹲在草坪上教她种向日葵，说小晚要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太阳笑。可现在，草坪上的向日葵秆子早就枯了，只剩下几个空壳，挂在风里晃。
小姐，老爷在楼上等你。张叔接过她手里的包，手指碰到她的手背，像块冰。林晚点点头，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走，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爷爷以前给她讲的老故事里的声音。
走到爷爷房间门口，林晚停下脚步。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爷爷常用的碧螺春茶香。她轻轻推开门，看见爷爷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藏青色的丝绒被子，头发全白了，像落了一层雪。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青瓷碗，里面还有半碗没喝完的粥，粥凉了，结了一层膜。
爷爷。林晚轻声喊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哭腔。爷爷慢慢睁开眼睛，眼睛里的浑浊褪去了一些，露出像小时候那样温柔的光。他抬起手，枯树枝一样的手指朝着林晚的方向伸了伸：小晚，你回来了。
林晚扑过去，跪在床边，抓住爷爷的手。爷爷的手很凉，像冬天里的腊梅枝，她把爷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打湿了爷爷的手背：爷爷，我回来了，我再也不离开了。
爷爷笑了，用拇指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傻丫头，哭什么呢？爷爷不是好好的吗？可他说话的时候，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咳嗽起来。林晚赶紧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拧开盖子，递到爷爷嘴边：爷爷，喝口水。
爷爷喝了一口水，咳嗽才止住。他靠在床头，喘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红木盒子。盒子的表面有几道浅浅的刻痕，是林晚小时候用小刀刻的——那时候她才五岁，看见爷爷每天把盒子锁在抽屉里，好奇得不行，趁爷爷不在，偷偷拿出来刻了自己的名字，结果被爷爷抓住，假装生气地说小晚坏，把爷爷的宝贝盒子刻坏了，可转身就拿了砂纸给她磨，说没关系，这是小晚的记号。
小晚，你看。爷爷把盒子放在她手里，盒子的重量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林晚却觉得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炭。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鎏金公章，章身刻着林氏集团四个篆书大字，章柄上缠着红绸，红绸有些褪色，像爷爷眼角的皱纹。
这是林氏的公章。爷爷摸着盒子的边缘，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你小时候总问我，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我说是爷爷的宝贝。现在，爷爷把这个宝贝交给你，好不好？
林晚看着盒子里的公章，想起小时候爷爷带她去公司，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教她认公章：小晚，这枚公章是林氏的根，以后你要像爷爷一样，守好它。那时候她还小，只觉得公章上的字好看，抓着章柄不肯放，把爷爷的西装蹭了一身墨，爷爷却笑着说我们小晚以后肯定是个好老板。
爷爷，我怕。林晚把盒子抱在怀里，眼泪掉在盒子上，晕开了上面的刻痕，我怕我守不好林氏，怕对不起你。
爷爷握住她的手，把自己的体温传过去：小晚，不用怕。爷爷小时候接手林氏的时候，比你还小，那时候也怕得很，可你太奶奶告诉我，只要心里装着林氏的人，装着要保护的人，就什么都不怕了。他顿了顿，眼睛里泛起水光，小晚，爷爷老了，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可林氏是你的，是我们林家的根，你要好好照顾它，好不好？
林晚拼命点头，眼泪砸在爷爷的手背上：爷爷，我会的，我一定会守好林氏，守好我们的家。
爷爷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好，我们小晚最乖了。他说完，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林晚赶紧拍他的背，拿过水杯给爷爷喝。爷爷喝了两口，喘着气说：小晚，爷爷想睡一会儿，你陪我好不好？
林晚坐在床边，把爷爷的手放进自己怀里暖着：爷爷，我陪你，你睡吧。
爷爷闭上眼睛，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林晚看着他的脸，想起小时候爷爷给她讲睡前故事，说小晚要快点长大，爷爷要看着你嫁人生孩子。可现在，爷爷的脸那么瘦，那么苍白，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云。
小晚。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林晚抬头，看见顾景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大衣。他的眼睛红红的，嘴角抿得紧紧的，像在压抑着什么。
林晚赶紧站起来，走到门口，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来了？
顾景深把大衣披在她身上，手指碰到她的肩膀，像块烧红的炭：我跟着张叔来的。他顿了顿，看向床上的爷爷，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爷爷怎么样？
林晚摇摇头，眼泪又掉下来：爷爷刚才把公章交给我了，他说他累了，想睡一会儿。
顾景深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动作很轻，像在擦一件易碎的瓷器：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说不出的坚定，我会帮你守住林氏，守住爷爷的心血，守住你。
林晚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她熟悉的温柔，还有从未有过的认真。她想起昨天晚上，顾景深找到她，说小晚，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那时候她还在犹豫，可现在，看着顾景深的眼睛，她突然觉得不害怕了。
顾景深，谢谢你。林晚轻声说。
顾景深笑了，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傻丫头，跟我客气什么？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闻着她头发里的茉莉花香，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你昨天晚上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肿了，等爷爷醒了，要笑话你的。
林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她想起小时候，爷爷带她去游乐园，她害怕坐过山车，顾景深站在旁边说小晚，我陪你，你抓着我的手，就不怕了。那时候她抓着他的手，觉得他的手很大，很暖，像爷爷的手。
顾景深，爷爷要是醒了，看见你在这里，会不会生气？林晚抬头问。
顾景深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爷爷不会生气的，他知道我是来帮你的。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递给她，这是爷爷的药，刚才张叔告诉我，爷爷每天晚上要吃两粒，你等下记得给爷爷吃。
林晚接过药瓶，看着上面的标签，眼泪又掉下来：顾景深，你怎么知道这些？
顾景深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昨天晚上给张叔打电话，问了爷爷的情况，他跟我说的。他把她的手放进自己怀里，暖着：小晚，我知道你难过，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爷爷醒了，要担心的。
林晚点点头，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心里的害怕慢慢消失了。她想起爷爷刚才说的话，只要心里装着要保护的人，就什么都不怕了。现在，她心里装着爷爷，装着林氏，还有顾景深，她觉得自己有力量了。
窗外的夕阳照进房间，洒在爷爷的脸上，洒在她和顾景深身上。林晚看着床上的爷爷，看着怀里的公章，看着身边的顾景深，突然觉得，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挺过去。因为她有爷爷的爱，有顾景深的陪伴，有林氏的责任，这些都是她的力量。
顾景深，我们一起守住林氏，好不好？林晚抬头问。
顾景深笑着点头，伸手把她搂得更紧：好，我们一起守住林氏，守住爷爷的心血，守住我们的未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爷爷的呼吸声，还有窗外的风声。林晚靠在顾景深怀里，看着床上的爷爷，觉得心里很温暖。她知道，爷爷虽然睡着了，可他一定在看着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守住林氏，看着她幸福。
窗外的腊梅香飘进来，混着爷爷的茶香，还有顾景深身上的薄荷味，林晚觉得，这就是家的味道。她轻轻闭上眼睛，听着顾景深的心跳声，听着爷爷的呼吸声，觉得自己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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