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梧桐叶的碎金，卷过CBD玻璃幕墙的反光，扑在林晚脸上时，她刚把最后一口豆浆吸进嘴里。塑料杯捏扁的声音里，高跟鞋跟磕在柏油路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这是她每天准时抵达公司的信号，像上了发条的钟。
可今天的钟摆停了。
写字楼旋转门旁的台阶上，站着个老人。
灰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缝像用尺子量过似的整齐，藏青色中山装的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袖口处磨出淡白色的毛边，却依然平整。他手里捧着本旧相册，封皮是深棕色的，边角泛着旧书特有的软卷，封面上烫金的林氏集团标志已经褪了色，却还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林晚的高跟鞋跟刚碰到台阶，老人就转过脸来。他的眼睛有点花，却依然清亮，像浸在茶里的枸杞，此刻正盯着她，瞳孔微微收缩，嘴角扯出个有点生硬的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册封面。
请问......他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像旧留声机里的唱词，带着点颤音，你是林小晚吗？
林晚的脚步顿住。咖啡杯在手里攥得太紧，热液透过纸杯渗出来，烫得她指尖发麻，可她像没感觉到似的，只盯着老人手里的相册——封皮上的林氏标志像把钥匙，咔嗒一声，捅开了记忆里落满灰尘的门。
不是。她摇头，声音比平时冷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扯了扯职业装的袖口，我叫林晚。
林晚......老人重复了一遍，眼睛亮得像点亮的灯，对，对，你小时候叫小晚，后来改了名字？他往前凑了凑，中山装的衣角蹭过台阶边缘的青苔，我是林氏集团的老管家，姓张，你小时候叫我张叔的。
林晚的后背突然绷紧。她想起七岁那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她蹲在别墅花园的梅树底下，看雪落在花瓣上，张叔端着热牛奶站在旁边，说小晚小姐，别冻着，声音也是这样，像浸了温水的棉花。
可她很快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您认错人了。
没认错。张叔急了，双手捧着相册递过去，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看这张照片——
相册被翻开的瞬间，林晚的呼吸顿住。
照片里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穿粉色连衣裙，脸上沾着草莓蛋糕的奶油，正举着蛋糕往镜头前凑，身后站着个穿西装的老人，白发梳得整齐，嘴角挂着宠溺的笑，伸手要擦她脸上的奶油。背景是林氏别墅的花园，梅树开得正艳，花瓣落进女孩的发梢里。
这是你五岁生日那天。张叔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桂花糖，爷爷特意从巴黎订的草莓蛋糕，你说要给每棵梅树都喂一口，结果把自己吃成了小花猫。爷爷笑你，说我们小晚是梅树变的小仙子，还帮你擦了半小时的脸。
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照片里的小女孩。相纸有点泛黄，指尖碰到的地方，仿佛还能感觉到当年的温度——草莓蛋糕的甜香，爷爷手掌的温度，梅花瓣落在手背上的柔软。
您......她的声音哑了，喉咙像塞了团棉花，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是爷爷留给我的。张叔的眼睛湿了，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爷爷去世前，把相册交给我，说等小晚回来，给她看这些照片。他说，小晚是他最疼的孙女，要是有一天能找到你，一定要让你知道，他从来没忘记你。
林晚的脑袋里像炸了个惊雷。爷爷......她想起最后一次见爷爷的场景，是在医院的病房里，白色的床单盖着他的身体，脸像纸一样白，她扑过去喊爷爷，可他再也没睁开眼睛。护士说，爷爷去世前还在喊小晚，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草莓蛋糕。
爷爷......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手指抓紧相册的边缘，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有。张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小晚收，字迹是爷爷的，带着点颤音，爷爷说，要是找到你，就把这封信给你。他说，当年让你离开，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林晚接过信，指尖碰到信封上的字迹，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教她写毛笔字，握着她的手，写林小晚三个字，说小晚是爷爷的宝贝。眼泪砸在信封上，晕开了一点墨迹。
张叔......她抬头，眼睛红红的，当年我为什么离开？
张叔叹了口气，坐在台阶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林晚坐下。风卷着梧桐叶落在他们脚边，张叔的声音像被风揉碎的纸：当年你爷爷去世前，把公司交给你叔叔打理，可你叔叔......他摇了摇头，他说你是女孩，不配继承林家的产业，把你赶出了家门。爷爷知道后，气得住院，可已经来不及了。他说，要是有一天能找到你，一定要让你回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林晚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十四岁那年的冬天，雪下得比往年都大，她背着书包站在林氏别墅的铁门外，叔叔站在门里，说林家不养闲人，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她蹲在雪地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张叔偷偷跑出来，给她塞了个热包子，说小晚小姐，以后要是想爷爷了，就来问我。
那现在......她抬头，看着张叔的眼睛，你找我回来，是为了爷爷的遗嘱？
不是。张叔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是公司出事了。你叔叔把公司搞垮了，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债主明天就要上门。爷爷的遗嘱里说，要是公司有难，就让你回来继承董事长的位置——他说，只有你能救林家。
林晚的心跳得很快。她想起爷爷当年教她看公司报表，说小晚，以后爷爷老了，公司就交给你，想起爷爷给她买的草莓蛋糕，想起爷爷去世时的遗憾。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女孩笑得那么开心，像个小太阳。
我......她咬了咬嘴唇，我怕我做不好。
爷爷说过，张叔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坚定，我们小晚是最棒的，像当年种的玫瑰，不管风吹雨打，都能开得最艳。
林晚抬头，看见远处的天空，有一只鸟正往远处飞，翅膀拍得很有力。她想起爷爷说过，小晚，要是你想飞，就飞吧，爷爷永远在后面看着你。可现在，爷爷需要她回来，林家需要她回来。
好。她站起来，把相册塞进包里，我跟你回去。
张叔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走，我带你去见爷爷。
林晚跟着张叔往停车场走，风裹着她的头发，吹得她的职业装猎猎作响。她回头看了眼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里面映着她的影子，嘴角挂着点笑——那是爷爷当年教她的，小晚，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笑着面对。
车开出CBD，往郊区的方向走。窗外的景物从高楼大厦变成绿树成荫的马路，再变成大片的田野。林晚看着窗外，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去郊外的庄园，爷爷教她认麦苗，说小晚，这是我们的根。
两个小时后，车停在林氏别墅的铁门前。铁门还是当年的样子，上面挂着林氏集团的标志，锈迹斑斑的。张叔下车，推开铁门，说：小晚小姐，到家了。
林晚下车，看着眼前的别墅。别墅的墙面还是当年的米白色，屋顶的红瓦有点褪色，花园里的梅树还在，开得正艳，花瓣落进她的发梢里。她想起小时候，爷爷带着她在花园里玩，说小晚，等你长大，爷爷给你建个更大的花园。
爷爷......她轻声说，眼泪掉下来，落在脚边的花瓣上。
张叔走过来，递给她一把钥匙：这是爷爷的书房钥匙，他说，要是你回来，就去书房找他。
林晚接过钥匙，走向别墅的大门。门是当年的橡木做的，摸上去还有点温热。她插进钥匙，拧了一下，咔嗒一声，门开了。
客厅里的家具还是当年的样子，真皮沙发、红木茶几、墙上的油画——那是爷爷当年从意大利买的，画的是一片玫瑰园。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在这里看报纸，爷爷给她剥橘子，说小晚，吃点橘子，补充维生素。
爷爷......她喊了一声，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突然，书房的门开了。林晚抬头，看见一个老人站在门口，白发梳得整齐，穿一件灰色的西装，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小晚，你回来了。
爷爷！林晚跳起来，扑过去，抱住老人的腰。老人的怀里还是当年的味道，像晒过太阳的棉被，带着温暖的气息。
爷爷，我想你了。她哭着说。
爷爷也想你了。老人摸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哭腔，小晚，对不起，当年让你离开，是爷爷的错。
没关系。林晚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爷爷，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了。
老人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草莓蛋糕，递给他：小晚，这是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爷爷特意给你留的。
林晚接过蛋糕，咬了一口，还是当年的味道，甜得像爷爷的笑。她看着爷爷，嘴角挂着笑，眼泪却掉下来：爷爷，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老人摸着她的脸，小晚，以后爷爷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林晚点头，把蛋糕塞进嘴里，看着爷爷的脸，心里像揣了块暖宝宝——她终于回家了，回到了爷爷的身边，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
窗外的梅树开得正艳，花瓣落进客厅的窗户里，落在林晚的发梢上。她抱着爷爷，闻着他怀里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