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东方只泛起一丝鱼肚白。
寒冬的冷风如刀子般刮过胡同,卷起地上的碎煤渣。
陈建国紧了紧衣领,将揣在内兜里那几件沉甸甸的金首饰捂得更严实了些。那是娄小娥的信任,也是他撬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支点。
他没有丝毫迟疑,脚步在寂静的街巷中回响,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实。凭借着脑海中那清晰如昨的记忆,他绕过几条熟悉的街道,钻进了一条不起眼的、散发着潮湿霉味的死胡同。
胡同尽头,一扇破旧的木门虚掩着,门后透出微弱的油灯光亮。
他轻轻叩响了门。
“谁?”里面传来一个警惕沙哑的声音。
“故人。”
陈建国只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
门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开了一道缝。一只浑浊的眼睛从门缝里向外窥探,审视着他。
确认只有陈建国一人后,门才完全打开。
屋内,一个身形干瘦、留着山羊胡的男人正搓着手,哈出的白气在昏黄的灯光下缭绕。
“东西带来了?”男人压低了声音,眼神贪婪地扫过陈建国的衣兜。
陈建国没有废话,从怀里掏出用手帕包裹的金首饰,直接摊开在桌面上。
金灿灿的光芒瞬间刺痛了山羊胡的眼睛,他呼吸一滞,连忙扑上去,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戥子和试金石,手指颤抖地开始检验。
叮当的轻响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清晰。
陈建国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他忙碌,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这些在几十年后能换一套房的硬通货,在此刻,只是他计划中的燃料。
“好东西!都是足金的好东西!”
山羊胡验完货,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看陈建国的眼神都变了。这年头能拿出这种货色的,绝非等闲之辈。
“开个价。”陈建国言简意赅。
“兄弟爽快!”山羊胡一咬牙,从床板下的暗格里捧出几叠用牛皮纸包好的钞票,“三大叠‘大团结’,外加这些,全给你!”
他将一沓沓工业票据也推了过来,自行车票、缝纫机票、手表票、收音机票……几乎涵盖了所有市面上最紧俏的物资。
陈建国扫了一眼,数量和他预估的相差无几。他将钱和票据悉数收入怀中,那厚实的触感,让他胸膛里的底气瞬间??满了。
“后会有期。”
他转身就走,没有半句多余的客套。
身后,那山羊胡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木门关上,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湿透。
……
走出黑市,天光大亮。
陈建国径直朝着京城最大的红星百货大楼走去。
怀揣着一笔在这个时代堪称巨款的现金,他的脚步从容不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他要的不仅是这三件东西,更是要用一种最张扬、最震撼的方式,向四合院里的所有人宣告自己的新生。
百货大楼里人头攒动,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安静。
大多数人只是围在柜台前,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那些被锁在玻璃柜里的商品,窃窃私语,却鲜有人真正开口购买。买一尺布都要思量半天,更别提那些动辄上百元的大件。
陈建国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径直走向了最显眼的自行车柜台。
“同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一位正在无聊地擦拭柜台的年轻女售货员耳中。
“这辆永久牌自行车,给我来一辆!”
他手指着那辆在灯光下闪耀着镀铬光泽的二八大杠,语气不容置疑。
女售货员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陈建国已经转身走向了下一个柜台。
“那个东方红牌收音机。”
他隔着人群,指向高处货架上体积最大的那一款。
“对,最大个的那个,包起来!”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这个穿着普通、气质却卓尔不凡的年轻人身上。
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陈建国已经站在了钟表柜台前。
“还有这块海鸥牌手表,我也要了!”
指点江山,豪气干云。
整个百货大楼一层的气氛都被他点燃了。人们交头接耳,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在这个买什么都需要票、需要排队的年代,这种购物方式,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负责接待他的那位年轻女售货员,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小本子飞快地记录,一张俏脸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涨得通红。
她终于在钟表柜台前追上了他,有些气喘,看着陈建国那张棱角分明、俊朗非凡的脸庞,心跳骤然失速。
“同……同志,一共是三百八十六块五毛,外加自行车票、收音机票和手表票。”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建国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伸手探入内兜,在无数道或嫉妒或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掏出了一沓厚得令人咋舌的“大团结”。
那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钞票,像一堵墙,拍碎了周围所有的嘈杂。
他手指一捻,精准地抽出四张,潇洒地拍在玻璃柜台上。
“啪”的一声脆响,仿佛一道惊雷。
“不用找了。”
这四个字,他说得云淡风轻。
那份从容,那份视金钱如无物的豪气,像一道强光,瞬间射入了年轻女售货员的眼中,让她一阵目眩神迷。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手脚麻利地办好所有手续,帮着陈建国把所有票据和发票都一一开好。
周围的售货员们也都围了过来,帮着把崭新的自行车推过来,将沉甸甸的收音机用绳子捆好。她们看陈建国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与敬畏。
一切办妥,陈建国准备离开。
女售货员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心脏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了上来。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一咬唇,从柜台下拿出几张被她珍藏许久、压得平平整整的糖纸。
那是印着漂亮仕女图和花卉图案的玻璃纸,在灯光下泛着五彩的光。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是她们这些小姑娘之间最珍贵的收藏品。
她追上两步,红着脸,将那几张糖纸飞快地塞到了陈建国手里。
“同志,这个……送给你回家包糖吃。”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说完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陈建国的眼睛,两只耳朵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陈建国微微一愣。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几张漂亮的糖纸,随即明白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那羞涩又充满期待的眼神,那份属于这个时代的纯真与质朴,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郑重地接过了糖纸。
“谢谢。”
他没有多说,但这两个字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左手拎着崭新的东方红收音机,右手扶着永久牌自行车的车把,手腕上,那块锃亮的海鸥牌手表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在一众羡慕、嫉妒、震撼交织的复杂目光中,陈建国潇洒地走出了百货大楼。
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自行车的镀铬件闪闪发光,他顺手打开收音机,嘹亮的《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歌声瞬间传了出来。
陈建国的身影,在歌声中显得格外挺拔。
只留下那个女售货员,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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