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划破死寂的尖叫,凄厉得几乎要将女贞路4号的屋顶直接掀飞。
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被地狱里的恶鬼扼住了喉咙。
“救命啊!有鬼啊!”
弗农·德思礼和佩妮·德思礼夫妇几乎是从床上弹射起来的。
他们那肥硕和瘦削的身体撞在一起,来不及穿上睡袍,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
是达力的声音。
他们的宝贝儿子又做噩梦了。
两人冲到走廊尽头,毫不犹豫地撞开了达力房间的门。
然而,就在门板撞上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的瞬间,那扇由纯粹魔力构筑的、闪烁着微光、如同水波般荡漾的空间门,恰好在他们视线触及之前,悄然闭合。
房间里,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那些列队整齐、用无机质的塑料眼珠“注视”着床铺的魔力士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们……它们不见了!”
达力·德思礼,那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小胖子,此刻正蜷缩在床头,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瑟瑟发抖的球,只露出一双因恐惧而瞪到最大的眼睛。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房间里空无一物的地方。
那里只有一小块被月光照亮的、干净的地毯。
“玩具兵!那些玩具兵……它们会动!”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锐刺耳,语无伦次地试图描述刚才那颠覆他认知的一幕。
“它们排着队,从墙里走出来……它们的眼睛是红色的!红色的!它们就那样看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弗农和佩妮交换了一个眼神。
弗农喘着粗气,他那因为奔跑而涨成紫色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滑稽。他警惕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趴下来检查了床底,最后烦躁地站起身。
什么都没有。
连一根多余的头发丝都没有。
佩妮则快步走到床边,用她那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达力被冷汗浸湿的额头,嘴里发出安抚的“嘘嘘”声。
“好了,达力小宝贝,没事了,那只是个梦。”
“你看,什么都没有。”
“不是梦!是真的!”达力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我看到了!它们会走路!就像电视里那些士兵一样!”
弗农的耐心被彻底耗尽了。
他认定这是儿子晚饭时偷看了那部恐怖电影的后遗症,再加上吃了太多的布丁导致的消化不良。
“够了!”他低吼道,“你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现在立刻给我睡觉!明天你还得上学!”
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将儿子的抽泣声和断断续续的辩解隔绝在内。
走廊里,佩妮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弗农,你说达力他……”
“幻觉!”弗农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看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脑子里产生了幻觉!明天开始,不许他再看那些恐怖片了!”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让德思礼家彻底滑向失控深渊的、恐怖的开始。
第二天晚上,噩梦如期而至。
这一次,那些玩具兵没有直接出现。达力在半梦半醒间,只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整齐划一的、从地板下传来的“咔哒、咔哒”声。
是行军的脚步声。
微小,却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他把头埋进被子里,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却仿佛直接在他的大脑里响起,折磨了他整整一夜。
第三天晚上,当他被惊醒时,他发现自己房间里所有的玩具,都被摆成了一个诡异的阵型。他最心爱的机器人模型,被大卸八块,零件散落一地。一只泰迪熊,被他自己的领带吊在了台灯上,正对着他的床铺,无声地晃荡着。
那些失踪的玩具兵,则整齐地排列在窗台上,背对着他,仿佛在眺望夜空。
达力的精神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开始在白天也出现幻觉。
他总觉得,无论是在学校的走廊,还是在家里的客厅,总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路边花园里的陶瓷矮人,它们的笑容在他看来充满了恶意。
电视屏幕上那些卡通人物的眼珠,仿佛会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他不敢一个人待着,食欲急剧下降,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啃食着他的理智。
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一个为这一切诡异事件负责的罪魁祸首。
然后,他想到了。
他想到了那个寄居在自己家里的、不正常的、从小就表现出各种怪异的……怪物。
那个被关在楼梯下碗柜里的哈利·波特!
餐桌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佩妮心疼地看着几乎没怎么动叉子的达力,而弗农则烦躁地用刀子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发出的刺耳声音让这压抑更添一分焦灼。
哈利低着头,默默地吃着盘子里那一点点残羹冷炙,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
突然,达力猛地将手中的刀叉扔在盘子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锐碰撞声。
“是哈利!”
他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椅子向后翻倒,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他伸出肥胖的手指,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直直地、颤抖地,指向楼梯下那个小小的、紧闭的碗柜门。
“一定是他!是那个怪物!”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形,充满了怨毒与恐惧的混合物。
“他在用他那种不正常的、邪恶的手段报复我!因为我拿了他的新玩具!一定是的!”
这句话,如同一颗被引燃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弗农·德思礼内心深处那根早已紧绷到极限的、名为“恐惧”与“愤怒”的引线。
这些天来,他被儿子夜半的尖叫和白天的神神叨叨折磨得心力交瘁。那种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诡异感,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让他和佩妮都讳莫如深的、关于“魔法”的阴影。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诡异的生活了。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恐惧的怒火,从他的胸腔直冲头顶。
他那张肥胖的脸,瞬间涨成了深紫色。
“砰!”
弗农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那庞大的身躯撞得餐桌一阵剧烈的摇晃,盘子里的肉汁都溅了出来。
他像一头发狂的公牛,几步就冲到了碗柜前。
“砰——!”
他粗暴地、用力地拽开了那扇小小的柜门。
柜子里,一脸茫然的哈利正坐在那张破旧的行军床上,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姨夫那张因愤怒而极度扭曲的脸。
下一秒,一只巨大的、布满汗毛的粗糙大手,死死地抓住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的衣领。
哈利感觉一阵窒息。
他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从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粗暴地拖了出来,像扔一个垃圾袋一样,被狠狠地摔在了客厅冰冷的木地板上。
“你这个小杂种!”
弗农的咆哮声在客厅里回荡,唾沫星子喷了哈利一脸。
“今天我一定要把你身上那点邪气,全都打出来!”
哈利惊恐地抬起头,看到弗农姨夫正解下自己腰间那根粗大的、油光发亮的牛皮皮带。
金属的带扣发出“叮当”一声脆响,那声音在哈利听来,如同地狱的丧钟。
他被吓得手脚并用,在地上连连后退。
这是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恐惧。
但与以往无数次面对暴力时,只懂得蜷缩和哭泣不同。
这一次,当他退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时。
当他看到弗农姨夫那双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深藏的恐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时。
当他闻到空气中那股属于姨夫的、混杂着汗水和廉价古龙水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时。
一种陌生的情绪,从他瘦弱身体的最深处,顽强地、不可抑制地,生长了出来。
是屈辱。
是十年如一日的、被当作异类、被当作累赘、被无情欺压的、积累到了临界点的屈辱。
这份屈辱,在此刻,竟奇迹般地压倒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它在哈利的胸膛里,点燃了一簇微小但却无比滚烫的火苗。
哈利停止了后退。
他用手肘撑着冰冷的地板,慢慢地,挺直了自己瘦弱的腰。
他抬起头,迎向了弗农姨夫那狰狞的目光。
他的眼神中,依然充满了害怕,那是一个孩子面对成年人暴力时最本能的反应。
但在这份害怕的深处,却多了一丝在无尽屈辱中淬炼而生的、冰冷的、毫不退缩的倔强与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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