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空气里还带着一丝清冷的湿气。
林卫在闫福贵的带领下，穿过几条还未完全苏醒的胡同，来到了红星小学门口。
朱红的大门上方，一颗五角星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闫福贵一路上都在絮叨，手心紧张得全是汗，反复叮嘱着林卫见到校长要谦虚、要懂礼貌。
他那副样子，比自己去面试还要紧张。
学校的李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在闫福贵这个老教师的面子上，脸上还挂着几分客气的笑容。
但这份客气，在听完来意后，便迅速冷却，化为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在林卫身上扫了一圈，语气平淡。
“小林是吧？闫老师都跟我说了。”
“不过学校的正式编制都满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干个临时工，负责修修补补，一个月十八块钱，你看怎么样？”
这番话，轻飘飘地就给林卫定了性。
十八块钱，普通杂工的待遇，连学徒工都不如。
这显然是看在闫福贵的面子上，勉强给个机会，但骨子里还是没瞧得上。
闫福贵的脸瞬间涨红，嘴唇动了动，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
他刚想替林卫争辩几句，办公室的门却被人猛地推开了。
一个年轻老师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珠，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焦急。
“校长，不行啊！”
“招待室那张八仙桌又坏了！下午教育局的领导要来视察，这可怎么办？”
李校长一听，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手里的搪瓷缸子重重往桌上一放。
“怎么又坏了？老张他们修不好吗？”
“修了好几次了！”
年轻老师快要哭出来了。
“那条桌子腿的榫卯结构彻底坏了，钉子钉进去就是一团烂木头，根本吃不住力，一碰就晃。老张说，这木头太老太脆，除非找个顶级木匠用老法子修，不然这桌子就废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滞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透着一股无计可施的烦躁。
林卫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不急不缓，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校长，要不让我试试？”
“你？”
李校长和那个年轻老师同时投来怀疑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
闫福贵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想去拉林卫的衣袖，这要是吹牛吹破了，他这张老脸以后在学校可就彻底没地方放了。
李校长烦躁地挥了挥手，语气里满是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死马当活马医吧。”
一行人来到招待室。
屋子角落里，一张样式古朴、包浆厚重的八仙桌歪斜地靠着墙，一条桌腿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断口处参差不齐，能看到几个扎眼的钉子眼。
林卫只是扫了一眼。
瞬间，脑海中【神级木工技能】自行发动。
眼前的八仙桌在他视野里化为无数透明的结构图，木材的纹理、密度、内部的每一处细微损伤、应力分布……所有数据如同瀑布般流过。
一个完美的修复方案，在零点零一秒内便已成型。
在众人将信将疑的注视下，林卫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他脱下外套，露出结实的小臂，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套自己的工具。
凿子、刻刀、小锤……每一件都保养得油光发亮。
他没有去看那些散落的钉子，而是蹲下身，仔细检查着桌腿和桌身连接处的榫卯结构。
接着，他从墙角的废料堆里翻找起来，挑中了一块和桌子材质、颜色都极为相近的旧木料。
现场，他开始削制一枚木楔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他手腕翻飞，刻刀在他指间仿佛有了生命。
木屑如雪花般飘落，他的动作精准、流畅，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韵味。
没有设计图，没有测量尺，全凭一双手，一双眼。
手起凿落，对损坏的榫卯接口稍作修正，清理掉朽坏的部分。
一番敲敲打打之后，他将桌腿重新对准接口。
“咚。”
一声闷响，严丝合缝。
最后，他拿起那枚刚刚削好的、造型精巧的木楔子，对准接缝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小锤轻轻一敲。
“嗒。”
一声清脆的轻响，如同画龙点睛。
“好了。”
林卫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整个过程，前后不过十分钟。
“这……这就好了？”
年轻老师满脸都写着不信，他狐疑地走上前，伸出双手，使劲推了推桌子。
桌子纹丝不动。
他又用了几分力，整个人都快压上去了。
那张八仙桌稳如泰山，仿佛生了根一般，与地面铸成了一体！
然而，林卫的表演还没有结束。
他还不罢休，又找来一张细砂纸和一块蘸了油的抹布。
他开始打磨那张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斑驳的桌面。
砂纸在他手下发出“沙沙”的轻响，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片刻之后，当他用油布将整个桌面擦拭一遍后，奇迹发生了。
整张桌子竟焕然一新！
原本暗淡的桌面，此刻油光锃亮，在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下，泛着一层温润如玉的光泽。那木头深处的纹理，层层叠叠，清晰可见，比刚出厂的新桌子还要漂亮！
李校长的嘴巴，震惊地张成了一个“O”形。
他快步走上前，戴上眼镜，几乎是趴在桌子上，用手反复抚摸着那道天衣无缝的接缝，指尖传来的，是光滑平整、毫无阻滞的触感。
他激动地猛一拍大腿，声音都在颤抖！
“人才！”
“这真是个人才啊！”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双手紧紧握住林卫的手，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了狂喜，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小林师傅，不，林老师！”
他的手劲很大，显示出内心的激动。
“别说什么临时工了！我马上给你办手续，转正！必须是正式工！来来来，回我办公室，我亲自给你倒茶！”
闫福贵站在一旁，整个人都看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张脱胎换骨的八仙桌，又看了看被校长奉为上宾的林卫，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捡到的，是这么大一块稀世珍宝！
他心里又是得意，又是后悔，感觉自己当初送出去的那封推荐信，它的价值，好像远远不止那两瓶廉价的二锅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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