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澈拿着那卷王令，指尖摩挲着锦缎温润的质感。
还有一枚入手微凉的宫廷腰牌。
他低头看着，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教一个十四岁的美人胚子练剑。
这哪里是麻烦。
分明是赏心乐事。
小小年纪便已如此，再过几年，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慢慢养成，似乎也很有趣。
他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红莲。
少女通红的眼眸里还带着水汽，却执拗地挺直了脊背，下巴高高扬起，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小孔雀。
姜澈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故作的无奈。
“真是麻烦。”
他将王令和腰牌收进袖中。
“知道了。”
“以后每日辰时，我入宫便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红莲紧绷的身体瞬间一松。
一抹灿烂的笑意在她唇边绽开，眼眸弯成了月牙，先前的委屈一扫而空。
可她的笑容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那个侍女，药乐。
对方依旧站在原地，脸上挂着淡然无波的笑，那双清澈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闹剧。
红莲心头的好心情，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重重地冷哼一声，猛地扭过头去，不想再看那张碍眼的脸。
也就在这一转头间，她才注意到，庭院的廊下还站着四个人。
四个同样身着素衣，手按长剑的女子。
身姿婀娜，容颜秀丽，气质各异。
或清冷，或妩媚，或英气，或温婉。
竟没有一个，容貌逊色于她。
之前那个叫药乐的侍女光芒太盛，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这四人的存在。
此刻看清，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原来……原来他家里，竟养着这么多美人。
难怪对自己爱答不理。
红莲的脸颊泛起一阵燥热，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
她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不行。
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红莲暗自咬了咬牙。
以后让他天天进宫，每日教自己十个时辰，不，八个时辰的剑术。
看他还有没有时间，在家里对着这些莺莺燕燕。
在这里多待一刻，都让她觉得胸口发闷。
“我先回宫了！”
红莲丢下这句话，甚至不等姜澈回应，便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仓促。
同一时间的清晨。
新郑城外，通往远方的官道上。
一个身形挺拔的白发少年，背负着一柄古朴的长剑，正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晨曦的微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他的目的地，是鬼谷。
...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然流逝。
一日午后，日光穿过庭院里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姜澈正在指导四位剑侍练剑。
他并未亲自下场，只是闲散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偶尔开口指点一两句。
言语不多，却总能一针见血。
清冷的弄玉剑招愈发凌厉。
妩媚的转魄剑势更显诡谲。
英气的灭魂与温婉的真刚，也在他的点拨下，剑意流转，各有精进。
这是他每日的功课。
除了指导剑侍，他更多的时间，都用在钻研灵宝天尊留下的那些秘术上。
那些玄奥的符文与法门，远比教一个公主练剑有趣得多。
一个时辰后，他挥手让四人自行修炼，自己则起身回屋，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常服。
是时候入宫了。
……
新郑。
作为韩国的都城，这里从不缺少新闻。
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城中每一个有心人的耳朵。
今天最引人注目的消息，无疑与王宫有关。
那个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姜氏遗孤，姜澈，成了红莲公主的剑术老师。
消息从宫内传出，不过半日光景，便摆在了新郑城内各大势力的案头。
有人好奇。
有人观望。
也有人，为此而愤怒。
大将军府。
府邸深处，一间密不透风的殿室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与一种金属的冰冷气息。
身形魁梧的姬无夜，正独自坐在案后。
他手里把玩着一只青铜酒爵，眼神阴沉，看不出喜怒。
一名夜幕的探子跪在下方，将刚刚收到的密报呈上。
姬无夜接过竹简，缓缓展开。
当“姜澈”两个字映入眼帘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他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
是那个人的儿子。
那个不识时务，拒绝与他同流合污，最终被他一脉打压至死的姜氏家主。
一个早已失去爵位与军权的败犬之子。
他记得，夜幕曾经监视过这个少年。
卷宗里的记录很简单。
此人喜好练剑，但天资平平，剑术不精，毫无威胁。
姬无夜当时并未将此人放在心上。
一个没落贵族的子弟，若是无故死掉，总会掀起一些不必要的波澜。
既然是个废物，留着也无妨。
随着时间流逝，他几乎已经忘了这只蚂蚁的存在。
可现在，密报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此人，剑术通神。
被韩王亲自下令，聘为红莲公主的老师。
姬无夜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粗重起来。
他缓缓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那双鹰隼般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怒火。
情报失误。
他掌管的，号称无孔不入的“夜幕”，竟然出现了如此严重的疏漏。
一个剑术高手在他们眼皮底下藏了这么多年。
他们给出的评价，却是“剑术不精”。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被欺骗的感觉。
不是被一个强大的对手，而是被一只他随手就可以碾死的蚂蚁，蒙骗了这么多年。
原来那个所谓的“剑术平平”，都只是伪装。
姬无夜攥着酒爵的手，骨节根根凸起，青筋暴起。
他想起了姜澈的父亲。
那张倔强又愚蠢的脸，似乎与他儿子此刻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
一种被蝼蚁挑衅的燥怒，从心底最深处，轰然引爆。
咔嚓。
一声脆响。
坚硬的青铜酒爵，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冰冷的酒液顺着裂缝流下，滴落在他手背上。
姬无夜猛地将酒爵砸在面前的案几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殿堂内回荡。
“去。”
他的声音嘶哑，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把墨鸦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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