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历史,会记住我们的”,余音未散。
偏房内的空气还凝固在那份庄严的宣告里,天幕上的画面却陡然一变,镜头从望海坡拉远,飞速掠过层岩巨渊的险峻,扫过荻花洲的芦苇荡,最终定格在璃月港那车水马龙的街头。
画面里,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正在码头扛着麻袋的工人,猛地停下脚步,将麻袋重重地往地上一放,尘土飞扬。他抹了把汗,对着天空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
“说得好!”
这一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紧接着,绯云坡的书局门口,一位老先生推了推眼镜,将手中的古籍合上,对着身边的学徒,郑重其事地念叨:“人的时代……人的时代!此言,当载入史册!”
月海亭内,无数伏案工作的文员,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交换着激动而复杂的眼神。
镜头一转,对准了千岩军的营地。
一位教头模样的军官,看着天幕上那道紫色的身影,眼中精光迸射。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尖直指苍穹。
“玉衡大人所言,即我等千岩军所向!”
“愿为璃月,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
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从营地里传来,汇成一股钢铁洪流,仿佛要冲破天幕,响彻整个提瓦特。
偏房里,荧看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她觉得,此刻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抒发胸中这股激荡的情绪。
于是,在所有人,特别是刻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给了刻晴一个熊抱。
“呜哇!刻晴你太帅了!”
这一下,抱得又紧又突然。
刻晴整个人都僵住了,怀里抱着的那卷图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的大脑在宕机了零点一秒后,才重新开始运转。
温热的体温,少女身上特有的、带着风与蒲公英气息的味道,将她整个人包裹。
这……这是什么情况?
“咳。”
林凡端着茶杯,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咳嗽。他上下打量着恨不得把自己焊在刻晴身上的旅行者,悠悠地开口。
“我说旅行者,你这情绪是不是有点过于外放了?知道的,是说你感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把‘显眼包’这三个字纹在脑门上呢。”
派蒙配合地捂住自己的小脸,从指缝里偷看,用一种“我不认识她”的语气小声嘟囔。
“就是就是,好丢人哦……”
荧却不管不顾,反而抱得更紧了些,把脸埋在刻晴的颈窝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你们不懂!这是属于强者的惺惺相惜!”
刻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一次红了。她手足无措地悬在半空,拍也不是,推也不是,只能结结巴巴地求饶。
“旅、旅行者……你、你先放开……人多……”
也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天幕的画面,毫无预警地,再度切换。
刚刚那份万众归心的激昂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天空,是怒浪滔天的海面,是无数水箭与落石交织的战场。
那是……奥赛尔被封印的那一日。
甘雨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魔神权能……已经触及顶点了。”
画面中,巨大的水龙卷连接天地,群玉阁摇摇欲坠。无数千岩军在港口的防线上苦苦支撑,却依旧被那神明之威逼得节节败退。
绝望的气氛,透过屏幕,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就在这时,一道紫色的电光,撕裂了昏暗的战场。
镜头聚焦,刻晴手持利剑,衣袂在狂风中翻飞,那张总是带着一丝不耐与锐气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容动摇的决绝。
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或负伤、或力竭的士兵,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清晰地贯入每个人的耳膜。
“能动的,跟我上!”
没有多余的鼓动,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有一句最简单、最直接的命令。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话,却让那些原本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千岩军,重新挺直了脊梁。他们握紧手中的兵器,看向那道冲在最前方的身影,眼中重新燃起了战意。
刀枪齐举,阵列重整。
一行黑体大字,在此刻压在了画面的正中央,与那道紫色的身影交相辉映。
【心有所向,日复一日,必有精进。】
音乐响起,急促的鼓点如同战鼓,敲击着所有人的心脏。
画面开始飞速剪辑。
是刻晴的剑。
“星斗归位”,剑光如织,在魔物的阵中拉出无数道残影。
是她的身法。
雷楔飞出,瞬息而至,在巨浪的缝隙间穿梭,快得只留下一道紫色的流光。
是她的意志。
哪怕被巨浪拍倒,哪怕被碎石击中,她也总能在下一秒重新站起,剑锋所指,依旧是敌人最核心的要害。
那不是神明般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是一种属于凡人的,在一次次跌倒与爬起中磨砺出的坚韧。是一种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胜算,也要付出百分之二百努力的,近乎偏执的强拧。
所有人都看得入了神,连林凡都放下了茶杯,表情严肃了些许。
战斗的画面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定格在刻晴一剑斩落一只巨大水兽头颅的瞬间。
海水与血水在她身后爆开,她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紫色的眼眸里,映着群玉阁坠落的火光。
一段轻柔的,带着些许怅惘的女声独白,覆盖了整个画面。
“和你一起冒险,已经很久了……”
声音,是刻晴的。
但语气,却不是平日里那份干练与果决,而是带着一种……少女般的柔软与迟疑。
偏房里,刚刚从荧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的刻晴,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画面里,那个浴血奋战的“自己”,缓缓转过身,镜头给了一个极近的特写。她的脸上还沾着水渍,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有星辰在其中流转。
她看着镜头的方向,仿佛在看着某个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越来越觉得……”
“你,就是我理想中的那个人。”
“轰——!!!”
这一句,比之前帝君的任何一句评价,杀伤力都要大上千百倍。
整个提瓦特大陆,在经历了长达三秒的死寂后,彻底疯了。
弹幕,已经不能用井喷来形容,那简直是宇宙大爆炸。
【(匿名)刻晴头号粉丝:不!!!我的老婆!她怎么可以对别人说这种话!天理!天理何在啊!】
【(匿名)吃瓜群众一号:我靠!我靠靠靠!这是什么惊天大瓜?玉衡星大人有心上人了?是谁?是哪个幸运的混蛋?!】
【行秋:……在下忽然文思泉涌,一部名为《霸道七星爱上我》的旷世奇作,已在我脑中成型。】
【重云:妖邪!此乃乱我心神之妖邪!退散!】
【胡桃:哎呀呀,往生堂最近有买一送一的活动哦,这位粉丝朋友,需要给你预留一个位置吗?】
万民堂里,香菱看得眼睛亮晶晶的,她一手拿着大勺,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完全忘记了锅里还炒着菜。她扭头,对着偏房的方向,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哇!旅行者!刻晴大人!你们好般配呀!”
这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清晰地传进了偏房里每个人的耳朵。
致命一击。
刻晴那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腾”的一下,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猛地摇头,双手乱摇,语无伦次。
“不是!没有!你们别瞎说!那不是我!不对!那是我,但那话不是对……哎呀!”
她急得原地跺脚,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香菱的嘴捂上。
就在这时,一条金光闪闪,带着天权星专属徽记的弹幕,慢悠悠地飘过天幕,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为这场闹剧盖棺定论。
【凝光:独立、果断、有担当,眼光也不错。作为伴侣,确实是值得托付之人。】
刻晴:“……”
她彻底放弃了抵抗,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被玩坏了的灰白气息。
天幕,终于在这场狂欢的最高潮,缓缓地,彻底地暗了下去。
偏房里,一片死寂。
荧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还好,幸亏她理想中的那个人不是我,不然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这句自言自语,成功让刻晴的脸色从灰白又转回了爆红。
“噗。”
林凡终于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咳咳咳……我说旅行者,你这反射弧,是不是能绕提瓦特三圈?”
荧茫然地眨了眨眼,显然没明白大家为什么用那种看稀有物种的眼神看着自己。但她很快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不管了!今天大家受惊了,我请客!香菱!把你们万民堂最贵的菜都给我上一遍!”
“好嘞!”
门外传来香菱欢快的应答。
刻晴感觉自己再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可能真的会因为大脑过热而原地飞升。
四周那些若有若无的,带着善意调侃的视线,像无数根小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她猛地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图纸,用尽毕生的自制力,维持着玉衡星最后的体面。
“我、我想起来月海亭还有一份紧急公文要处理,先、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化作一道紫色的电光,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偏房的后门。
“哎,跑这么快干嘛,饭还没吃呢。”
荧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林凡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啧,傲娇是这样的。我看她这几天都没脸出来见人了,咱们要不要发扬一下人道主义精神,轮流去给她送个饭,续续命?”
他的话音刚落,荧立刻把手举得高高的,一脸兴奋。
“我来我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
林凡、甘雨、申鹤,连同飞在半空的派蒙,齐刷刷地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让她去送饭?
那不是续命,那是催命。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愉快,话题也从刻晴的终身大事,转移到了等会儿吃什么上。
林凡搅动着茶杯,目光却落在了正兴致勃勃跟派蒙讨论菜色的荧身上。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打断了她们的讨论。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荧抬起头,嘴里还塞着一块派蒙投喂的糕点,含糊地应了一声。
林凡的表情,带着几分探究。
“刚才你过来的时候,是直接用传送锚点过来的吧?”
“对啊。”荧点点头,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那为什么,”林凡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问,“从蒙德到璃月,那么长的路,你非要拉着我们,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呢?”
这个问题,像一块投入热油里的冰块,瞬间让整个偏房的空气都炸开了锅。
是啊!
为什么?
派蒙的小嘴张成了“O”型,甘雨和申鹤也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荧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份刚刚因为不用请客而省下一大笔摩拉的快活,那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轻松,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一个更深层次的,关于这位异乡旅行者力量来源与行动逻辑的谜团,被毫不留情地抛到了饭桌中央。而那顿迟到了许久,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的早餐,似乎也因此,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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