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万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先前那场关于绿帽子的狂欢,像一场被强行中止的拙劣闹剧,留下的只有满地狼藉和深入骨髓的尴尬。那刺眼的荧光绿标题,此刻回想起来,竟带着一种地狱笑话般的残酷。
所有人都盯着光幕上那行黑色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质问。
【那么,卡莲·卡斯兰娜,究竟犯下了何等罪行,才会被天命处以……公开火刑?】
这个问题,像一根无形的绞索,勒住了所有人的脖子,让他们无法呼吸,也无法再发出一丁点笑声。
就在这压抑到极点的气氛中,光幕上的黑字缓缓隐去。
没有劲爆的音乐,没有花哨的转场。
屏幕暗了下去,又重新亮起。
一行全新的标题,以一种庄严肃穆的姿态,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卡莲之死,奥托五百年的执着】
……
画面开始了。
没有旁白,只有一幕幕无声的影像。
昏暗的密室里,年轻的奥托与卡莲相对而立。奥托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他向卡莲展示着手中的一个方形金属盒子,似乎在阐述着什么伟大的计划。
但卡莲只是摇头,她的蓝色眼眸里,满是失望与悲伤。
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观众听不见声音,却能从他们决绝的口型和肢体语言中,感受到那份无法弥合的决裂。
奥托指向窗外繁华的城市,似乎在说,这一切都是必要的牺牲。
卡莲却指向了城市阴影下的贫民窟,她的动作在质问,那些人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吗?
理念,从根源上便已分道扬镳。
画面一转,是深夜。
卡莲一身夜行衣,潜入了天命最核心的实验室。她避开了重重守卫,最终,盗走了那个金属盒子。
然而,在她即将逃离时,实验室的大门轰然开启。
奥托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天命女武神。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哀伤。
“为什么?”
观众仿佛能听到他无声的质问。
卡莲没有回答,只是将盒子护在身后,握紧了手中的誓约胜利之剑。
战斗没有发生。
卡莲束手就擒。
因为她看见,奥托的身后,他的父亲,时任天命大主教,正用一把匕首抵着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平民女孩的脖子。
那女孩,是卡莲白天时刚刚从崩坏兽爪下救出的幸存者。
卡莲丢掉了武器。
这一刻,无数世界的观众,都攥紧了拳头。
卑劣,无耻!
这就是所谓的人类守护者,天命!
接下来,便是审判。
罪名是:窃取天命最高机密,勾结异端,背叛组织。
刑罚:火刑。
行刑日,万人空巷。
卡莲被锁链捆绑在冰冷的刑架上,身下堆满了浸透了油脂的木柴。她白色的长发有些凌乱,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坦然的平静。
高台上,奥托的父亲,那位大主教,正高声宣读着她的罪状。
而奥托,则站在人群的角落,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平民装束,金色的长发被兜帽遮掩,那双碧绿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刑架上的身影。
他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就在刽子手举起火把的瞬间,异变陡生!
城市的边缘,响起了凄厉的警报。
大地开始震动,无数狰狞的崩坏兽,如同潮水般涌入了城市,开始疯狂地屠戮民众。
人群大乱。
“就是现在!”
奥托动了。
他像一道金色的闪电,冲向刑场。无人能挡。
他斩断了锁链,在烈火燃起的前一刻,将卡莲从刑架上救了下来。
“快走!我安排了船!”
奥托抱着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然而,卡莲却推开了他。
她看着城市中四处逃窜、被崩坏兽撕碎的平民,听着那一声声绝望的惨叫。
“奥托,你看。”
她捡起了地上卫兵掉落的长剑,指向那片人间地狱。
“那些人,需要我。”
“别管他们了!”奥托抓着她的手臂,第一次失态地咆哮,“他们刚刚还想烧死你!他们根本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卡莲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我生为卡斯兰娜,我的使命,就是守护他们。”
她挣脱了奥托的手,转身,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兽潮。
那白色的身影,在血与火中,是如此的耀眼,又如此的……孤独。
奥托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不懂。
他永远都不懂。
为什么,她总是要选择那条最艰难的路。
为什么,她永远都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战斗,惨烈无比。
卡莲终究不是神。
在斩杀了数百头崩坏兽后,她的体力耗尽,身上遍布伤痕。
就在她一剑刺穿一头战车级崩坏兽的核心时,另一头潜伏在阴影中的审判级崩坏兽,发动了致命的偷袭。
那尖锐的利爪,从背后,贯穿了她的胸膛。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奥托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他发疯似的冲了过去,将那头崩坏兽瞬间斩成了肉泥。
他抱住了缓缓倒下的卡莲,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脸。
“卡莲……卡莲……”
他颤抖着,想要为她堵住伤口,但那只是徒劳。
卡莲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就像五百年前,在那个小巷子里一样。
她的嘴角,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奥托……别……为我难过……”
“活下去……”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
那双曾如星辰般璀璨的蓝色眼眸,永远地失去了光彩。
奥托抱着她冰冷的身体,跪在尸山血海之中,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绝望的哀嚎。
天空,下起了雨。
冲刷着地上的血污,也冲刷着他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视频的最后,是一个漫长的镜头。
年轻的奥托,站在卡莲的墓前。
雨停了。
他脸上的悲伤与脆弱,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一种燃尽一切的疯狂。
他转身,走向了天命总部的方向。
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会为卡莲展露笑颜的少年奥托。
只剩下了一个,为了复活卡莲,可以与世界为敌,可以背负一切罪孽的,天命大主教。
奥托·阿波卡利斯。
他的旅途,长达五百年。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那就是,将她,带回来。
……
圣芙蕾雅学院。
琪亚娜的眼泪,早已决堤。
她不是在为奥托哭,也不是在为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哭。
她是在为那个,明明可以逃走,却为了守护陌生人,而选择赴死的祖先而哭。
“笨蛋……大笨蛋……”
她哽咽着,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
“为什么要那么傻啊……为什么不逃走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的心里,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骄傲”的情感。
这就是卡斯兰娜。
这就是,她血脉里流淌的东西。
“我决定了。”
琪亚娜猛地站直了身体,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我也要成为……像卡莲祖奶奶一样伟大的女武神!守护所有我想守护的人!”
雷电芽衣默默地递给她一张纸巾,看着光幕,轻声说:“她是一位……拥有真正强大内心的人。能够不被仇恨蒙蔽,坚持自己的信念直到最后一刻。”
德丽莎呆呆地站在那里,小小的身体里,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爷爷为什么那么执着,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卡莲时,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因为,她们是同一种人。
为了守护,可以不惜一切。
……
逆熵,总部。
“……操。”
特斯拉博士,这位逆熵的暴躁天才,罕见地爆了一句粗口。
她摘下眼镜,用力地揉着眉心,似乎想把眼中那点湿润给揉回去。
“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和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爱因斯坦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蓝色眼眸里,也带着复杂的情绪。
“从情感上,我无法不为之动容。但从科学的角度,逝者无法复生,这是宇宙的铁则。奥托·阿波卡利斯,他选择了一条与整个世界为敌,与真理为敌的道路。”
“他不是在与世界为敌,”特斯拉重新戴上眼镜,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尖锐,“他只是选择活在卡莲死去的那一天,再也没有走出来。”
两人沉默了片刻。
忽然,特斯拉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桌子。
“不对!老杨头呢?让他赶紧联系工厂!”
“联系工厂做什么?”爱因斯坦有些不解。
“做什么?加单啊!”特斯拉的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奥托这波操作,人气绝对要爆炸了!‘纯爱战神’、‘五百年苦主’、‘为爱疯魔’,这人设,不比那些小鲜肉强一万倍?赶紧出周边!手办!海报!纪念币!就叫‘永恒的爱恋’系列!我们逆熵的经费,就靠他了!”
爱因斯坦:“……”
她觉得,特斯拉博士在某些方面,和奥托一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
世界蛇,某个基地。
凯文静静地看着光幕,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视频结束,他才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老旧的相框。
相框里,是笑靥如花的梅博士。
他凝视着照片,仿佛要将那张容颜刻进永恒。
五百年……
奥托的五百年,是为了复活一个人。
而他的五万年,又是为了什么?
“我理解你,奥托·阿波卡利斯。”
凯文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跨越万古的疲惫与决然。
“但是,你我背负的东西,不一样。”
你只为一人,而我,为的是一个文明的延续。
他小心翼翼地将相框收回怀中,站起身,走向了基地的深处。
光幕上的故事,让他那颗冰封了五万年的心,有了一丝松动。
但这丝松动,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梅,等我。
很快,我就会完成我们的约定。
创造一个,再也没有崩坏,再也没有牺牲的世界。
为此,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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