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不惑的江浑,看起来也就刚满三十岁的样子,俊朗成熟又精神奕奕。
灰色的长衫勾勒出他精养得当的修长身躯,足下蹬着一双脚尖绷着白布的黑靴。
跪倒在地刚尊呼完,抬头便看清来人居然是着便装的叶流萤,疑惑的张嘴还来不及质问,一眼就看到她身旁站着的红衣少女。
一刹那间,震惊,不敢置信,恍惚,惊恐在他眼底划过,比开锣的皮影戏还要精彩。
再配上迎接圣旨时来不及收起的谄媚笑脸,割裂到仿佛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江浑用力揉揉眼睛,再用力揉揉眼睛。
青天白日之下,早就该是亡魂的少女,依旧站在原地对他笑眯眯的。
那……现在家里这场戏该怎么收场?
正三品朝廷大员一屁股跌坐在小腿上,甚至都忘记起身时。
在府内的其他官员才陆陆续续快走出来。
他们各个素衣庄重,却是满脸没机会看好戏的惋惜。
站在门口高台上扫一眼,也没看到皇帝传旨该有的场面,不由得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不是说陛下有圣旨送来吗?”
还没等他们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个身穿白色华服的中年女人给挤开。
她浓密的长发盘着高高发髻,却只插了一朵白色绒花。
脖子上戴着颗颗滚圆硕大的珍珠项链,手腕上碧绿的翡翠手镯在阳光下耀眼。
人生得意是最好的保养,能在她脸上清晰体现,只可惜再得意的笑容,也要在看到江念初那一刻消失不见。
林凤英全身上下的所有毛发,都在看到江念初的那一刻立起来。
可她处心积虑算计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成功又怎可能因为多了一个人就改变呢?
甭管突然出现的是人还是鬼,她神来杀神,佛挡杀佛。
“江念初!叶流萤,你们居然敢假传圣旨?”
她冲下台阶扶起江浑,目眦欲裂的率先开口。
叶流萤俾倪高冷的横了她一眼,就将手里捧着的黄布塞到她手里:
“本官是受人之托来送货的!这是生纸送货单,核对好签字。”
林凤英气的脸都白了,刚说出一个你字,便被叶流萤打断:
“也不是本官挑理。实在是这提举府的下人,也该好好调教一番!本官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着急忙慌的跑了。”
什么假传圣旨?
这叫倒打一耙。
明明就是你雇佣的人耳朵有问题。
跟她们没关系。
爱找谁说理就找谁说理去。
“我没听错吧?刚才江二夫人喊什么?”
“我也听到了!她喊江念初。那不是五年前就死了,江大人嫡女的名字?”
“净胡说!今天是江老夫人逝世二十周年的忌日,我们都是受邀来祭拜的。有回魂的也该是江老夫人,喊什么江大小姐啊?”
几个被邀请来的同僚七嘴八舌的讨论,竟已无一个人认识她了。
江念初却没时间搭理他们,看着门里不停往外跑的下人都断了,显然是不会再有人出门来。
她急的拎起裙摆就往里跑。
她娘呢?
不对劲!
圣旨都到了,她却没出现,明显已经身不由己。
却没想到,错身而过时,木楞的江浑用力抓住她的胳膊。
“念初,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男人本该儒雅低缓的声音带着颤抖。
可以看做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也可以看作是彷徨的心虚。
江念初转头挤出夸张的笑意,还未来得及变声的童音,明明该是甜美,听在江浑的耳朵里却带着两分惊悚,回答道:
“是啊爹!我回来好好孝顺你了。”
语毕,挥手甩开,狂奔冲向府内。
“老爷……不是,江大人!她不是死了五年吗?怎么会突然回来?她之前为什么要诈死?刚回来就敢假传圣旨,这是要把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都埋出二里地么?哎!哎!我和你说话呢!”
林凤英吓得喋喋不休,奈何根本得不到答案,就看着主心骨急匆匆也往府里跑。
男人指望不上,她只能指望自己。
立刻下令道:
“拦住她!”
下人们面面相觑,尤其是之前守门的家丁,已经确定江念初的身份,哪里还敢拦自家大小姐?
你们主子怎么斗是你们的事儿,他们做下人的没得到当家正主的命令,也不敢造次啊!
“饭桶!一群废物!”
林凤英无能的骂骂咧咧,只得丢掉刚捡起来的贵妇优雅,也急匆匆的往府内跑。
只希望老天可怜她盼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一定要让那秃驴动作快一些。
到时别说区区一个江念初回来,就算是真龙下凡,也改不了付玲秀必死之路。
“娘!”
江念初跑进熟悉的院子,就看到两个贴身服侍的嬷嬷晕倒在地,一脚踹开从里面闩上的门板,果然入目的是不堪画面。
五年的时间,她娘越发憔悴苍老,看起来宛若半百老人,半数花白的头发被泪痕粘在脸上,叫喊到嗓子都哑了。
可她常年患病本就体弱,再加上特殊的药物作用,哪里还有力气反抗到底?
外衣已经落地,被半裸的秃头男人踩在脚下。
他被踹门声打断邪恶的笑容,转头就对上闯进来的所有人,当即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终于放开不停挣扎的弱女人。
然而终于获得自由的付玲秀,却根本没起身。
她怔愣躺在原处,望着逆光出现的少女,嘴角缓缓勾起笑意。
“真好!临死前能看到我的初儿,我死而无憾了。”
“你个王八羔子对我娘做了什么?”
江念初怒发冲冠跑过去,一拳就砸在秃头男人的脸上。
将他打到身子一歪倒地,这才快速捡起衣服披在娘亲的身上。
江浑之后闯进来的人,看到的就是江家大小姐发威的一幕。
然而即便是没有抓奸在床,屋内这情况也实在太明确了。
“啧啧!难怪无论怎么请江夫人到祠堂,她都不去呢!原来是想趁着大家都在忙,偷偷啧啧这里私会情夫啊!我说江夫人啊!你就算再忍不住,是不是也不该选在婆母忌辰这一天行这苟且之事啊?”
“你真是……太过分了!”
林凤英进门就扣帽子,被手帕掩盖的嘴角都快翘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