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清那句诛心之问,是一记重锤,砸碎了四合院虚假的宁静。
声音落下,世界归于死寂。
风在墙头凝固,夏夜的虫鸣被掐断了声带,院里几十口人,几十个呼吸的节奏,在这一瞬间被强行同步,然后齐齐屏住。
所有视线,都成了实质的探照灯,死死地钉在院子中央对峙的两个男人身上。
一个是二大爷刘海中。
他刚刚还挺着官迷特有的啤酒肚,手持那张他熬夜写出来的《文明公约》,准备行使他梦寐以求的“大爷”权威。此刻,他脸上的血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额角和鬓边渗出的冷汗,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油腻的光。
另一个,是何大清。
他站得笔直,一身洗得发白的工服穿在他身上,竟有了几分军装的挺括。他的神情淡漠得过分,仿佛刚才那句足以把人推进万丈深渊的问话,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吃了吗”。
刘海中手里的那张纸,骤然变得滚烫,不再是什么公约,而是一张催命的符咒。纸张的边缘被他汗湿的手指浸润,变得柔软而沉重。
他的嘴唇无声地蠕动,喉结在粗壮的脖颈上剧烈地上下滑动,像是被鱼刺卡住,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偷窃工厂财物。
这顶帽子太大了,太重了。
它能瞬间压垮他七级锻工的身份,压碎他所有关于权力的幻想,压扁他在这个院子里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威风。
他引以为傲的“院内法规”,在这顶通天的大帽子面前,脆弱得同一张被尿浸湿的废纸。
罚款?
这两个字现在成了他脑子里最恐怖的词,他恨不得刚才从未说过。
何大清的视线动了。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力,缓缓扫过全场。他像一个刚刚登基的君王,在巡视他新征服的领地。
他看到许大茂,那个平日里最爱上蹿下跳的放映员,此刻正努力缩着脖子,把脑袋藏在别人的影子里,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他对视。
他看到三大爷阎埠贵,那个精于算计的老学究,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遮住了他眼底深处的惊涛骇浪和飞速的盘算。
他看到了更多邻居的脸。
那些脸上,混杂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隐秘的、看到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快意。
很好。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最终,他那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同一束精准的聚光灯,牢牢锁定了瘫坐在冰冷地面上的贾张氏。
那个几分钟前还在满地打滚、口吐芬芳、撒泼耍赖的老虔婆,此刻彻底没了动静。她肥硕的身体僵在那里,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一张胖脸上布满了蛛网般的惊恐。
何大清的嘴角,勾起一抹细微到无法察觉的弧度,随即迅速隐去。
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蜗。
“贾张氏不是喜欢在地上打滚,喜欢脏吗?”
他刻意顿了顿,给了众人一个消化这句话的时间。
院子里的空气更加压抑,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
然后,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平淡语气,继续说道:
“行,那就让她脏个够!”
这句话,是一道冰冷的电流,顺着所有人的脊椎骨,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何大清根本不理会众人骤变的脸色,直接提出了他最终的裁决,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
“我提议,罚贾张氏义务打扫咱们院里唯一的那个公共厕所。”
“为期一个月!”
“每天早、晚各打扫一次,必须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能有半点异味!”
“由三位大爷轮流检查!”
一连串的命令,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字字句句,如同铁锤,一锤接着一锤,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院子里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个惩罚,比直接抽她一顿耳光,或者罚她几十块钱,要狠毒一百倍!
院里那个公共厕所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个大院几十户人共同的噩梦!
夏天,隔着几十米远,那股冲天的氨气混合着腐烂发酵的恶臭就能把人熏个跟头,绿头苍蝇嗡嗡地能聚成一团巴掌大的黑云,挥之不去。
冬天,屎尿冻成一座座形态各异的黄褐色冰山,犬牙交错,走进去都得踮着脚尖,在冰山上跳跃挪腾,一不小心脚底打滑,后果不堪设想。
那是全院最肮脏、最污秽、最让人作呕的角落。
平时大家去上厕所,都是憋着一口气,速战速决,出来后总感觉自己头发丝里、衣服褶皱里都沾染了那股味道,能恶心半天。
现在,要让最好面子、最爱干净(表面上的)的贾张氏,去刷那个地方?
每天两次?
还要刷到没有异味?
这根本不是惩罚,这是诛心!
这是把她的尊严,按在那个粪坑里,用最粗糙的刷子,反复地摩擦!
所有人都被何大清这神来一笔的狠辣手段给震住了,一个个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何大清那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为这个惩罚,加上了最后一道不容违抗的枷锁。
“如果,”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山岳般的威压,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缩。
“她要是敢偷懒,或者拒绝执行。那咱们就立刻联名上报街道办,就说她破坏集体卫生,思想觉悟低下,申请把她送到郊区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劳动改造”!
这四个字,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恐怖魔力。
它比任何咒骂和殴打都更具威慑力。
它代表着一个人的社会性死亡,代表着从城市居民变成被管制的农场劳力,代表着永无止境的苦役和吃不饱的粗粮。
贾张氏那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颤!
她那原本就因为恐惧而煞白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死人。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尖叫。
劳改?
送去农场?
她这辈子,就是个欺软怕硬、撒泼耍横的内行,真要被送去那种地方,每天天不亮就得下地干活,吃糠咽菜,风吹日晒,那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哪里还敢耍半句横。
“我……我扫!我扫!”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挣扎起来,膝盖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
她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对着三位大爷,又转向何大清,像个被彻底驯服的牲口,把头点得如同捣蒜一般。
屈辱的泪水混着鼻涕,糊了满脸,但她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她答应了。
在一场彻头彻尾的溃败之后,屈辱地答应了下来。
何大清看着她这副丑态,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
这一手,一石二鸟。
他不仅用一种最解气、最诛心的方式,将贾张氏这个常年搅得院里鸡犬不宁的毒瘤,彻底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更重要的,是在全院所有人面前,用一种无可争议的、碾压式的姿态,宣告了自己的绝对权威。
从今天起,这个四合院,他何大清,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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