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将沉闷压抑的气息死死扣在四合院的每一寸砖瓦上。
哭声,从一大早就没断过。
有真哭的,也有假嚎的。
易中海和傻柱的悲痛发自肺腑,两个大男人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声音沙哑地张罗着大小事宜,身影在院里踉跄奔忙。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演戏。
“哎哟,我的老姐姐啊!您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贾张氏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配上她那肥硕身躯一颤一颤的动作,堪称院里哭丧的标杆。她用袖子使劲抹着干涩的眼角,硬是挤不出半滴眼泪,一双三角眼却在眼皮底下滴溜溜地乱转,闪烁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死了人。
就要办席。
办席,就能吃肉!
这个念头,像一根无形的钩子,勾着院里绝大多数人的魂儿。在这个油星子都算奢侈的年代,一顿不要钱的饱饭,其诱惑力足以让任何悲伤都显得廉价。
东厢房内,林凡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匕首。
窗外撕心裂肺的哭嚎,和那些窃窃私语的议论,传到他耳中,却激不起半点涟漪。他的神情平静得宛如一潭深冬的寒水。
聋老太太的死,他心知肚明。
昨夜,他潜入其房中,一记无声无息的暗劲,精准地截断了她本就枯朽的生机。
一个常年受傻柱接济,却在关键时刻对傻柱落井下石,偏帮贾家,甚至不惜用辈分和恩情压人,助纣为虐的老虔婆。
这种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林凡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更谈不上愧疚。在这个扭曲的四合院里,对恶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要做的,就是拔除掉所有威胁到他和妹妹生存的钉子。
一个不留。
……
后事的筹备,很快就进行到了最现实的一步——钱。
易中海站在院子中央,红肿的眼睛扫过一张张或麻木、或期待的脸,声音因为悲痛和疲惫而嘶哑不堪。
“街坊们,老太太一辈子不容易,无儿无女,咱们院就是她的家。”
“我提议,各家都量力而为,凑点钱,让老太太走得风光些,体面些。”
他的话音在压抑的空气中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有的看地,有的看自己的脚尖,仿佛地上能开出花来。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突然,一声尖锐的干咳打破了僵局。
许大茂捂着嘴,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一大爷,您看我这……真不是我不想出啊。”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那件半新的褂子,哭穷道:“您是知道的,我跟娄晓娥那事儿闹的,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这兜比脸都干净,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他这头一开,立刻就有人跟上了。
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开了口,每一句话都透着精打细算的酸腐气。
“一大爷,这事儿吧,得按规矩来。老太太是五保户,按理说街道办得出钱。咱们院里要是再凑,这账目怎么算?谁多谁少?到时候因为几毛钱伤了和气,不值当,不值当啊……”
他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核心思想就一个字:不给。
“我们家东旭还瘫在床上喝药呢!”
贾张氏见状,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开始了她的拿手好戏。
“天杀的啊!我们家连棒子面都快吃不上了,哪还有闲钱给死人花啊!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她一边干嚎,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瞟众人。
转了一圈,从院头到院尾,没有一家松口。
一张张面孔上,写满了自私与冷漠。
易中海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后变得冰冷。他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老街坊”,一股巨大的悲凉涌上心头。
“行了!”
傻柱那暴躁的声音猛地炸响,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小板凳,指着众人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呸!一群白眼狼!平日里受老太太好处的时候,一个个‘老祖宗’叫得比谁都亲!现在人没了,让你们出两个子儿,就他妈跟要了你们的命一样!”
“都给老子滚蛋!这钱,我跟一大爷出了!”
他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张票子,狠狠拍在易中海手里。
最终,丧葬费的大头,还是由易中海和傻柱这两个院里公认的“冤大头”给包了。
……
中午,开席。
中院里摆开了几张破旧的八仙桌,几十号人乌泱乌泱地挤在一起,将整个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人们脸上伪装的悲伤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
可当傻柱将一盆盆菜端上来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没有想象中的红烧肉。
没有油汪汪的炸鱼。
甚至连个炒鸡蛋都没有。
桌子中央,摆着一盆清水白菜炖豆腐,上面飘着几点可怜的油星。旁边,是一筐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窝窝头。
就这?
“不是吧?老太太的席面,就吃这个?”
“这也太寒酸了!连点荤腥都没有,打发要饭的呢?”
“早知道吃这个,我还不如在家啃咸菜呢!”
失望的抱怨声,瞬间在中院里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贾张氏更是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满脸的肥肉都在哆嗦,嘴撇得能挂个油瓶。
然而,嘴上骂归骂,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
几乎是瞬间,几十双筷子就伸向了那盆唯一的菜,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窝窝头也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仿佛慢了一秒就会被别人抢光。
吃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就在这片充满抱怨和咀嚼声的嘈杂中,一股味道,一股霸道到不讲道理的香味,毫无征兆地从后院的方向弥漫了过来。
那味道,初始还很淡,若有若无。
但很快,它就变得浓烈起来,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鼻子。
是肉香!
而且是红烧肉!
是那种用大块五花肉,加上冰糖、酱油、大料,用小火慢炖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能熬出的醇厚肉香!
香味钻入鼻腔,瞬间就将嘴里那寡淡的窝窝头衬托得如同嚼蜡。
“咕咚。”
不知是谁,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扭头,望向后院的方向。
那里,是林凡家的方向。
后院,东厢房。
林凡和妹妹林可儿并没有去前院吃那顿虚情假意的席。
兄妹俩正围着一个小炉子,炉子上,一口小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锅里,是满满一锅色泽红亮、汤汁浓稠的红烧肉。
那是系统奖励的上好五花肉,肥瘦相间,层次分明。
每一块肉都被炖得软糯弹牙,表皮裹满了晶莹的酱汁,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这股浓郁的肉香,乘着风,飘过院墙,精准地覆盖了正在啃着窝窝头和白菜豆腐的前院。
它像一个无声的巴掌,狠狠地抽在院里这群禽兽的脸上。
形成了一副无比鲜明、又无比讽刺的画卷。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