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将整个四合院浸泡在一片粘稠的墨汁里。
院子中央,一盏十五瓦的昏黄灯泡,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它将人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斑驳的墙壁上扭曲摇晃,群魔乱舞。
晚风带着初冬的寒意,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也吹得人心头发冷。
所谓的全院大会,不过是一场早就预谋好的审判。
而林凡,就是那个唯一的被告。
易中海端坐在院子正中的一张八仙桌后,手里捧着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巨大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吹着里面的热气。
他浑浊的眼珠子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享受着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他这位“一大爷”发话。
“咳,咳!”
他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将搪瓷缸子往桌上用力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整个院子的气氛瞬间被压得更低。
“今天,把大家伙儿都叫过来,是为了一件事。”
易中海的语调不疾不徐,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咱们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对不对?”
人群中稀稀拉拉地响起几声附和。
易中海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人群中的林凡,随即又落在了另一边哭哭啼啼的贾家婆媳身上,脸上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贾家现在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确实是困难。东旭工伤瘫在床上,一家老小就指望秦淮茹那点微薄的工资,日子过得是真苦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林凡。
“林凡呢,现在日子好过了,又是吃肉又是买新衣服的,年轻人,有本事,这是好事!”
“但是,日子好过了,就更应该发扬一下风格,主动帮衬一下有困难的邻居嘛。”
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道德制高点的审判意味。
“我看这样,贾东旭的后续治疗,还需要不少钱。林凡,你就为这件事,‘捐’点款吧。”
那个“捐”字,被他咬得极重,尾音拖得老长。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重若千斤,充满了不容拒绝的绑架。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贾张氏像是收到了信号,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不,不是站起来,而是以一个极其熟练的姿势,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哎哟喂!我的天老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贾张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干嚎的嗓音刺破了院子的宁静。
“捐?说得可真好听!他林凡把我们家克成这样,害得我儿子半死不活,现在用一个‘捐’字就想了事?没那么容易!”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林凡,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
“他必须赔!赔偿我们家的所有损失!”
“我也不多要,二百块!给我二百块钱的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这事,就算了了!”
二百块!
这三个字如同一个炸雷,在寂静的院子里轰然炸响!
人群瞬间沸腾了。
“什么?二百块?她疯了吧!”
“就是啊,一个八级钳工,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才三十多块钱,她张嘴就要二百?”
“这哪是要钱,这简直是要人命啊!”
议论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在这个工人月平均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二百块,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笔不敢想象的巨款!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这是要把人连皮带骨都吞下去!
院里众人看向贾张氏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惊惧和鄙夷。
他们都觉得,这个老虔婆,为了钱,已经彻底疯了。
面对这颠倒黑白的无耻要求,面对这足以压垮任何一个年轻人的巨额勒索,林凡却纹丝不动。
他站在人群的阴影里,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让人心悸。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他缓缓地从人群中走出。
一步。
两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最终,他站定在院子中央,那盏昏黄灯泡的光芒,将他的身影勾勒得异常清晰。
他没有看撒泼打滚的贾张氏,也没有理会道貌岸然的易中海,而是用那双冰冷深邃的眸子,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在了贾张氏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上。
“你说,我克你?”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低沉,却异常清晰,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贾张氏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刺骨的嘲弄。
他向前踏出一步,逼视着贾张氏。
“那贾东旭半身不遂,是谁克的?”
贾张氏的脸色一白,嘴唇哆嗦了一下,没能说出话来。
林凡又向前踏出一步,声音陡然转冷。
“你藏在炕洞里的三根大黄鱼,又是谁克的?”
轰!
这句话,比刚才的“二百块”更具爆炸性!
大黄鱼!
还是三根!
人群彻底炸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在了贾张氏的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贪婪与嫉妒!
贾张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一张老脸憋得又青又紫,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的丑陋和贪婪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几句话,如同一记记无形的、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抽得她头晕目眩,哑口无言。
林凡不再看她,那副丑态,多看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睛。
他缓缓转头,将矛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直直地指向了坐在八仙桌后的易中海。
“一大爷。”
他喊了一声,语气平静,却让易中海的心猛地一跳。
“你这么偏袒贾家,口口声声为了邻里和睦,我看,你是为了秦淮茹和睦吧?”
林凡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遍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你的那点心思,真以为没人知道吗?”
此言一出,整个四合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从贾张氏身上,转移到了易中海那张瞬间僵硬的脸上。
易中海端着搪瓷缸子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烫得他手背一片通红,他却浑然不觉。
他脸上的那副和善、公正、德高望重的表情,寸寸龟裂。
那张伪善的面具,当着全院人的面,无声无息,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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