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成音第三次响起时，江逸的指尖在暂停键上停了半秒。调音台边缘那粒水珠早已蒸发，但地板震颤的频率仍与波形图同步。他正准备切换下一组参数，终端突然弹出红色预警框——#星耀废物冲上热搜第二。
他眯起眼，手指迅速滑动屏幕，拉出话题增长曲线。转发峰值集中在凌晨三点到五点，IP地址七成以上指向城东数据中心。这不是自然发酵，是定向投放。
苏晚棠推门进来时，手里抱着一叠打印稿，眉头拧紧：“刚刷到微博，评论全在骂我们造假，说数据造星不如AI唱歌。”她把纸放在控制台上，“林初夏看到第一条就关了手机。”
江逸没抬头，只调出舆情模型界面，输入“虚假”“数据”“废物”三个关键词。热力图瞬间生成，三条原始帖文呈三角状分布，传播链主节点清晰可见。他放大其中一条转发记录，注册时间不足三天，绑定手机号为虚拟号段。
“不是粉丝。”他说，“是水军。”
苏晚棠盯着屏幕上的IP聚合区域，“谁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江逸沉默两秒，调取匿名营销公司的注册信息，反向追踪资金流向。页面跳转三次后，最终关联到霍氏娱乐旗下一家空壳公司。他记得这个人——西装笔挺，说话温和，却能在合同里埋下致命漏洞。上个月汇率陷阱的事还没查清，现在又来了这一手。
“霍绍庭。”他念出名字，声音很轻，像在确认一个早已预料的结果。
苏晚棠倒吸一口气，“他想毁掉团队口碑？”
“不。”江逸摇头，“他要的是行业话语权。只要‘数据造星’被定性为骗局，所有采用新模式的公司都会遭殃。他是想立威。”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初夏站在门口，手套指尖有些发毛，像是被反复撕扯过。她小声问：“那个热搜……是不是因为我昨天排练失误太多？”
“不是你的问题。”江逸关闭舆情图，转向她，“有人故意把个别片段剪辑放大，制造负面情绪。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反击。”
“怎么反击？”苏晚棠皱眉，“发声明没人看，硬刚只会激化矛盾。”
江逸起身走向会议室，示意她们跟上。白板早已擦净，他拿起记号笔，写下一行公式：**dN/dt=rN(1?N/K)**。
“这是病毒传播的基本模型。”他转身面对两人，“N是传播人数，r是增长率，K是上限。简单说，每条负面帖平均引发2.8次二次传播，我们要想压住它，就得让正面内容的扩散速度超过这个值。”
苏晚棠听得认真，但眼神仍有疑虑：“所以我们要狂发通稿？”
“不。”江逸划掉等式右边，重新写下：**3.2:1**，“我们需要至少3.2条高情感密度的正向内容，才能抵消一条恶意攻击。数量不是关键，共鸣才是。”
他打开投影，调出一段视频——林初夏深夜坐在电脑前，屏幕满是代码，耳机里放着自己跳舞的录像，一边写程序一边调整动作帧率。画面右下角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这是我从训练系统导出的记录。”江逸说，“她不是在逃避舞台，而是在用另一种方式靠近它。”
林初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说话。
“还有这个。”他又切到另一段：女团成员在排练室摔倒后立刻爬起，膝盖蹭破也没停下，镜头外传来一声“再来一遍”。背景音乐是江逸母亲留下的老式唱片机播放的钢琴曲，节奏缓慢却坚定。
“真实比完美更有力量。”他说，“我们要让人看见努力的过程，而不是只展示结果。”
苏晚棠终于点头，“我可以协调拍摄，但技术组会不会觉得暴露太多？”
“我已经和他们谈过。”江逸说，“素材不会公开原始数据，只发布经过筛选的画面。而且……”他顿了顿，“我们会用算法预判每条内容的传播潜力，精准投放。”
林初夏抬起头，“我能……看看投放逻辑吗？”
江逸看了她一眼，把终端转向她，“你来优化参数。”
接下来三小时，团队紧急召开短会。江逸亲自敲定首批发布内容：一段机械舞调试花絮、一次失败后的集体复盘录音、一张训练日程表的手写扫描件。每一条都附带情感标签和目标受众画像。
发布前最后一刻，江逸单独操作后台资源池，为林初夏那段编程教学视频购买了定向推广位。平台标记为“科技 艺术跨界案例”，投放对象锁定高校学生和技术从业者群体。
“不能让她知道。”他对技术主管说，“她会退缩。”
第一轮内容上线后，江逸回到控制台，实时监控热力图变化。负面话题热度仍在攀升，新增词条中甚至出现了“江逸操控舆论”的质疑。
苏晚棠站在他身后，递来一杯温水，“你从昨晚到现在没合过眼。”
“还撑得住。”他接过杯子，没喝，放在桌角。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她忽然说，“我们明明做了这么多事，可外界只记得一句‘废物’。”
江逸望着屏幕，“因为情绪永远比事实传得快。但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断往传播链里塞进新的情绪——信任、敬佩、共鸣。”
午休时段到来前十五分钟，林初夏的编程视频播放量突破八十万，弹幕里出现大量“原来偶像还能干这个”“这才是真正的全能ACE”。与此同时，排练花絮中的“再来一遍”片段被剪成短视频，在职场类账号广泛转发。
热力图开始偏移，正向互动率缓慢上升。
江逸调出第二批内容发布时间表，将三条新素材安排在晚间通勤高峰。其中一条是他特意保留的——顾明川某次试唱失败后，独自留在录音室重录十七遍的全过程。虽然顾明川不在本章出场，但这支视频属于可使用素材库。
苏晚棠看着数据走势，语气松了些，“有点效果了。”
江逸没回应。他的左手无意识抚过机械表盘，指腹触到金属表面的一道细痕——那是三年前父亲病倒当晚，他摔过一次留下的。此刻表内震动变得急促，一下接一下，像是某种警告。
“电量快没了。”他说。
“这表……还能修吗？”苏晚棠问。
“不用修。”他收回手，“它提醒我就行。”
凌晨一点十二分，#星耀成长日记#话题悄然进入上升区，阅读量突破两千万。负面词条的增长曲线首次出现平缓趋势。
江逸靠在椅背上，闭眼十秒。睁开时，目光仍锁在屏幕上。最新一条用户反馈跳出来：“原来他们真的在拼命。”
苏晚棠记录下他眼角的细微抽动，合上笔记本，轻声说：“明天我找医生聊聊你的作息。”
江逸没答。他重新戴上耳机，点击播放键。
林初夏那段编程视频正在循环回放。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停在凌晨两点十七分三十四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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