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吉普车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开回了厂区，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惊得路人纷纷避让。
车门刚一推开，杨爱国就被司机和几个闻讯冲出来的下属半扶半架着，火烧眉毛般送进了厂医务室。
医务室里，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一看来人是杨爱国，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戴上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贴上杨爱国的胸膛。
老大夫的眉头先是紧紧锁死，表情凝重如铁。厂长这肺病是出了名的顽疾，每次检查，那刺耳的杂音都让他心惊肉跳。
可这一次，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愣住了。
杂音呢？那熟悉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啸声……怎么变了？
他摘下听诊器，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又用力擦了擦，重新戴上。
这一次，他听得更仔细，更专注。
老大夫的表情，从凝重，到惊愕，最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不可思议。
“奇了，真是奇了！”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把听诊器在杨爱国胸口的几个位置反复移动，听了又听。
“杨厂长，您这肺部的杂音……竟然，竟然比上次检查时，少了不止一半！”
老大夫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抬起头，眼神里全是见了鬼的骇然。
“还有您多年的气管痉挛，似乎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您……您这是碰上哪路神仙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杨爱国身躯一震，胸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医生的话，印证了他身体最直观的感受。
那折磨了他整整十几年，每一次发作都让他痛不欲生，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的肺部顽疾，此刻竟然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他试着深呼吸。
一股清冽的空气毫无阻碍地涌入肺叶，胸口那股常年盘踞、如同压着一块巨石的沉闷感，荡然无存。
前所未有的顺畅！
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源于那个叫林卫的年轻人。
源于他那只按在自己胸口，温暖得不可思议的手掌。
“土方子？这他妈哪里是什么土方子！”
杨爱国在心中咆哮，双眼迸发出灼人的精光。
“那个年轻人，绝对是身怀绝技的民间高人！”
一想到自己就在几个小时前，还孤零零地躺在荒郊野外的冰雪里，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杨爱国对林卫的感激就化为了实质般的重量，压得他心脏怦怦直跳。
这不是人情，这是救命之恩！重如泰山！
更何况，这样一个能妙手回春，把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人给拉回来的“神医”，如果能留在他身边……
那简直就是多了一道护身符！一条命！
无论如何，必须将此人招揽过来！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杨爱国的脑海里疯狂滋生，再也无法遏制。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杨爱国不顾所有下属的苦苦劝阻，执意穿上大衣，亲自坐上了那台连夜修好的吉普车。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拍打在车窗上。
吉普车碾过积雪，再次来到了那个偏僻的林家村。
当这台代表着权力和地位的绿色铁家伙，停在林家那栋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前时，整个沉寂的村庄瞬间被引爆。
“卫儿，外面……外面有小汽车！是昨天那个！”
母亲周云紧张得双手在围裙上不停地搓着，脸色发白。两个年幼的妹妹则像受惊的小鹿，躲在门板后面，只敢从门缝里探出好奇又胆怯的眼睛。
林卫的内心毫无波澜，这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从容不迫地推门走了出去。
“林卫同志！”
杨爱国几乎是跳下车的，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林卫的手，满脸的笑容灿烂得能融化冰雪。
“我这身体，全好了！医务室的大夫翻来覆去地检查，说这是医学奇迹！但我心里清楚，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林卫微微一笑，抽回手，态度谦逊却不卑不亢。
“杨厂长言重了，是您吉人自有天相。”
“不不不，你不用谦虚！”
杨爱国大手一挥，眼神灼灼地盯着林卫，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林卫同志，我杨爱国今天来，是想郑重地邀请你，到我们红星轧钢厂来工作！”
他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
“你的本事，不应该被埋没在这穷山沟里！我做主，你一来，就直接进我们厂医务室，享受干部待遇！起步就是二级工的工资，一个月二十七块五！你看怎么样？”
话音落下，周围那些躲在远处墙角、门后偷听的村民们，集体发出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月二十七块五！
还是干部身份！
吃上商品粮！
这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他们来说，不叫一步登天，这叫白日飞升！
林卫的呼吸依旧平稳，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来之前，他已经通过与杨爱国的交谈，旁敲侧击地确认了几个关键信息。
“厂里是不是有个叫易中海的八级钳工？”
“食堂有个叫何雨柱的厨子，手艺很不错？”
每一个问题，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尘埃落定。
这里，百分之百就是那个“禽满四合院”的世界。
机会，已经摆在了眼前！
林卫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为难之色。
“杨厂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一走，家里这老娘和两个年幼的妹妹，谁来照顾？她们离不开我。”
他没有提任何条件，只是将一个孝子的责任与牵挂，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桌面上。
杨爱国是何等人物，在人精堆里摸爬滚打半辈子，林卫话里的潜台词，他瞬间就听得一清二楚。
这年轻人要的不是一句口头感谢，他要的是彻底解决后顾之忧！
“哈哈，原来是为这个！”
杨爱国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更加欣赏林卫的这份担当，他豪爽地一拍大腿，发出的响声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震。
“我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林卫同志，你是个有担当、有孝心的好孩子，我欣赏你！”
他指着林卫，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事儿，好办！”
“你娘，我负责安排到我们厂后勤，找个最轻省的活儿干着！”
“你两个妹妹，我负责联系学校，保证让她们有书读，安安心心上学！”
“你们全家的户口，我一并给你解决了！从农村户口，转成四九城的城市户口！”
为了留住林卫这个能“续命”的高人，杨爱国展现出了惊人的魄力和决断。
林卫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立刻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着杨爱国，深深地鞠了一躬。
“杨厂长，您这份恩情，我林卫记下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以后但凡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他知道，从这一躬之后，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写。
事情办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在杨爱国这位轧钢厂一把手的亲自推动下，短短几天之内，迁户口、办手续、安排工作和学校，所有的一切都以最高效率完成。
吉普车再次来到林家村，这一次，是来接人的。
车上装着林卫一家三口，和他们那点少得可怜的全部家当。
汽车穿过古老斑驳的城门，驶入繁华的四九城，最终，在南锣鼓巷一个挂着“红星四合院”牌子的院门前，缓缓停下。
林卫走下车，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在记忆中既熟悉又陌生的院子。
他能听到院子里传出的谈笑声、孩子的哭闹声，以及……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林卫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从今天起，他就要和这一院子的“牛鬼蛇神”们，正式打交道了。
一场好戏，即将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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