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与容玮、西卒国的对峙陷入僵局。肃国援军尚未抵达,我们驻守的鹰嘴崖粮草渐缺,每日都有人冒着风雪出去搜寻补给,带回的却只有越来越坏的消息——西卒国又增派了一支精锐,正从侧翼包抄而来。
夜玄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每日议事时,他话不多,却总在指尖敲着桌案,那节奏急促得像战鼓,敲得人心头发慌。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夜里翻出父亲留下的容国边防图,试图从错综复杂的山道里找出一条捷径,好绕开西卒国的包围圈。烛火燃到下半夜,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竟趴在案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肩上一沉。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夜玄站在身后,为我披上了他的披风。玄色的料子上还带着他身上的寒气,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这么晚了,还不睡?”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在看地图。”我揉了揉眼睛,指着图上一处峡谷,“这里或许能走,只是地势太险,怕有埋伏。”
他俯身来看,呼吸拂过我的耳畔。“黑风口。”他指尖点在峡谷入口,“十年前我随父亲南巡时走过,里面有暗河,一旦涨水,插翅难飞。”
我心头一凉:“那怎么办?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明日我带一队亲兵去探路。若能走通,就派人回来报信。”
“不行!”我猛地抬头,“太危险了!西卒国的人肯定盯着那里。”
“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看着我,眼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粮草最多撑三日,等不起。”
我知道他说得对,却还是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我跟你一起去。”
“胡闹。”他皱眉,“你留在这里,稳住军心。”
“君逸!”我抓住他的手腕,急道,“我熟悉容国地形,或许能帮上忙。而且……”我顿了顿,声音软下来,“我不放心你。”
他看着我,眸色沉沉。帐外的风雪敲打着帆布,发出呜呜的声响。许久,他轻轻挣开我的手,语气却松了些:“天亮出发,多带些御寒的衣物。”
第二日天未亮,我们便带着三十名亲兵,悄无声息地离开鹰嘴崖,往黑风口去。雪没到膝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夜玄走在最前面,银甲上很快积了层白,像披了件雪衣。
快到黑风口时,他忽然抬手示意停下。“不对劲。”他低声道,“太安静了。”
四周只有风雪呼啸,连鸟雀的声音都没有。我心里一紧,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咻”的一声,一支冷箭从旁边的雪堆里射出来,直取夜玄后心!
“小心!”我惊呼着扑过去,推开他。冷箭擦着我的胳膊飞过,钉在身后的树干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夜玄猛地回头,眼底瞬间燃起怒火。“有埋伏!”他拔剑出鞘,寒光一闪,劈断了接踵而至的几支箭,“列阵!”
亲兵们迅速围成圆圈,将我们护在中间。雪堆后、岩石后忽然冒出无数黑影,个个手持弯刀,脸上蒙着黑布,正是西卒国的死士。
厮杀瞬间爆发。刀光剑影在雪地里交织,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混着风雪的怒吼,震得人耳膜发疼。我拔出腰间短剑,护在夜玄身侧,却见他的目光越过厮杀的人群,落在远处的一道山梁上。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穿着西卒国的将军铠甲,正冷冷地看着这边。虽然隔得远,我却认出了他腰间的玉佩——那是容国皇室的信物,属于容玮!
“是容玮!”我失声喊道。
夜玄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像淬了毒的冰刃。他忽然转身,一剑劈开身前的死士,竟朝着山梁的方向冲去!
“夜玄!回来!”我急得大喊,他这是要自投罗网!
可他像没听见一样,脚步越来越快。银甲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残影,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
我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容玮怎么会知道我们要走黑风口?除了夜玄和我,只有……我猛地回头,看向鹰嘴崖的方向,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脑海。
就在这时,夜玄已经冲到山梁下。容玮冷笑一声,忽然举起手中的令旗。山梁两侧的雪坡猛地塌陷,无数巨石滚了下来,瞬间堵住了所有退路!
“君逸!”我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却被几个死士缠住,动弹不得。
他被困在山梁与巨石之间,前有容玮的弓箭手,后有崩塌的雪坡。银甲上溅满了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君逸!”我疯了一样劈砍着身前的敌人,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淌。
他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碎。有不甘,有决绝,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歉意。
然后,他转身,朝着容玮的方向,举起了剑。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场埋伏,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局。而设局的人,未必只有容玮。
雪越下越大,很快覆盖了地上的血迹。我看着被困在山梁下的身影,忽然觉得,那半朵桃花的玉佩,怕是再也凑不成完整的一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