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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花这两个字,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秦霜的嘴唇没有血色。她相信自己的兄长,但面对这种绝症,她也感到无力。

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只有秦烈保持着镇定。

“张大夫,你说错了。”秦烈开口,打破了房间的安静。

“什么?”张景抬头,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秦烈,“总管,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可是天花。”

“我从不开玩笑。”

秦烈走到桌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拿起毛笔,在上面画图。

他画得很快,画出的东西在张景看来很奇怪。

“《神农秘典》里记录了一种方法,叫‘种痘’。”秦烈一边画一边说。

“牛有时候会得一种痘症,症状和天花很像,但毒性弱很多。人如果感染了这种牛痘,只会轻微发热,身上起几个痘,几天就能好。”

“痊愈之后,这个人的身体里就会产生抵抗力,一辈子都不会再得天花。”

他放下笔,指着图纸。

“我们要做的,就是从病牛的痘疮里,取出痘浆,处理之后,再少量地种进人的身体里。”

秦烈的话,让张景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张图纸,好像在看什么害人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才哆嗦着开口:“以毒攻毒?不,这是把病引到人身上!”

“总管!绝对不行!”张景跪在地上,哭着请求,“牛痘虽然弱,但那也是毒!把它种进人的身体,谁能保证它不出问题?谁能保证它不会直接变成天花?”

张景的情绪很激动,他继续说:“总管,医者讲究的是固本培元,驱邪扶正。将牛身上的毒疮引入人体,是引邪入体,是让人自己找死!这违背了医道的根本!人的气血和牲畜不同,强行混合,一定会出大乱子!轻则让人疯癫,重则当场死亡!我不能看着你用几十万人的性命,去赌一个书上虚无缥缈的记载!”

他的担忧,是这个时代所有大夫的正常反应。

秦霜在最初的震惊后,却站了出来。

她看着自己的兄长,脸上是坚定的信任。

“我信哥哥!”她的声音很清楚,“张大夫,我哥哥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说完,她转向秦烈,没有一丝犹豫。

“哥!我来!让我第一个试!”

密室里瞬间安静了。

张景惊讶地看着秦霜,没想到这个女子有这样的胆量。

秦烈看着自己的妹妹,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他摇了摇头:“胡闹。”

他伸手,拍了拍秦霜的肩膀。

“你的命比我的还重要。而且,让你试,说服不了任何人。他们只会说我偏袒自家人,这个结果没有用。我们需要一个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例子。”

秦烈看着张景和秦霜,继续说:“我们需要一个真正能说服他们的例子。一个已经感染天花,快要不行的孩子。我们把他救回来。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只有死里逃生,才是最有力的证明。”

说完,他不再解释,转身走出了密室。

“跟我来。”

秦烈带着秦霜和张景,直接去了镇北军的后勤马场。

这里养着军队所有的牛马。

三人走进牛棚,一股浓烈的气味传来。

秦烈直接走到一个单独的牛栏前。

牛栏里,一头母牛趴在草料上,没什么精神。它的肚子上,能清楚地看到几颗已经结痂的痘疮。

“就是它。”秦烈指着那头母牛,对身后的两人说。

他从亲卫腰间,抽出一把消过毒的匕首,蹲下身,亲自在母牛的痘痂上,刮了一些脓液,小心地装进一个干净的瓷瓶里。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很平静,很专注。

张景看着他手里的那个小瓷瓶,只觉得那里面装的是能毁灭一切的毒药。

一个镇北军士兵抱着一个孩子冲到秦烈面前,跪在地上。

“总管!”

他怀里的孩子身体发烫,脸上和脖子上有紫红色的痘疮,一些痘疮已经破开,流出脓水。孩子闭着眼睛,嘴里发出一些听不清的声音。

“总管,求您救救我儿子!”士兵把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额头很快破了,流出血。“他才六岁!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大夫说没救了!求您救救他!”

哭喊声在密室里回荡。

秦烈看着他,再看看他怀里那个快要不行的孩子。他没有去扶他。

他举起手里装着牛痘脓液的小瓷瓶。

“这里面,是牛身上的痘浆,是毒。”

士兵抬起头,看着那个小瓶子。

“但《神农秘典》记载,它也能救命。”秦烈看着士兵,“我用它救你的儿子,很可能会死。你敢赌吗?用你儿子的命,赌我的方法是对的。”

房间里很安静。

张景的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出话。秦霜的心也提了起来,手心都是汗。

这是一个用命做的选择。

士兵看着怀里呼吸微弱的儿子,孩子发烫的身体让他手臂难受。他又看向秦烈,秦烈没有表现出同情,也没有犹豫,只是一种自信。士兵想起了关于总管的那些事,想起了霹雳炮,想起了钢铁船,想起了靖边镇的变化。

总管做成过很多不可能的事。

士兵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嘴里都是血腥味,他用尽力气喊道:“赌!”

“我拿我们父子两条命,跟总管赌!”

“好。”秦烈只说了一个字。

他让人拿来烈酒、小刀和干净的棉布。在张景的注视下,秦烈开始动手。他用烈酒清洗了小刀和自己的手,然后走到那个孩子身边。

他用消过毒的小刀,在孩子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很浅的口子,血刚出来就停了。他的动作很稳,很准,像是在做一件很精密的工作。

接着,他用一根棉签,蘸取了瓷瓶里一点点痘浆,涂抹在伤口上。

做完这些,他站起来,对那个已经看呆的父亲说:“把他带回隔离营,让人照顾好。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接种后的第二天,情况没有变好。

孩子的烧不但没退,反而更高了,全身通红,还开始抽搐。

这个消息在难民营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秦总管用妖术害人!”

“他拿牛身上的毒种到孩子身上,那孩子快不行了,全身抽搐,跟鬼上身一样!”

“天呐!这是拿咱们当牲畜试药啊!”

谣言越传越广。恐惧让人们失去了理智,一些原本还相信总管府的难民开始闹事,有人带头要去冲击隔离区,喊着要烧死那个“妖孩”,免得他变成怪物,害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