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营的木屋前,气氛很紧张。
秦霜带着几个亲卫,拿着连弩,挡在门口。她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眼睛里都是血丝,脸色不好,但她站得很直。
“我哥哥说能行,就一定能行!”她对着外面的人群说,“谁敢动这个孩子,就先杀了我!”
她身后的木屋里,传来孩子痛苦的声音和张景来回走动的声音。这个老郎中也快撑不住了,他劝说秦霜好几次,让她去请总管放弃,用汤药也许还能多活一会儿。
但秦霜只是摇头,她整夜没睡,用湿布给孩子擦身体降温,用小勺子一点点喂水。
她的坚持,让场面暂时没有失控,但也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如果孩子死了,她和她的兄长,会被所有人骂。
第三天,天刚亮。
第一道光照进木屋时,响了一夜的呻吟声,停了。
秦霜的心沉了下去。
屋外的士兵和张景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周围一片安静。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时,一个虚弱的、带着哭腔的孩子声音,在屋里响起。
“爹……”
在门外坐了一夜的那个士兵,身体抖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爹……我饿……”
这一次,他听清楚了!
这个男人像疯了一样,推开木门冲了进去。他看到自己的儿子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但眼神清醒。孩子身上的高烧,退了!那些痘疮,没有像天花那样烂掉流脓,而是开始变小,结痂。
“儿啊!”
男人再也忍不住,跪在床边,抱着儿子的手,大声哭了起来。那是死里逃生的喜悦,是压抑了两天两夜后所有情绪的爆发。
张景也冲了进来,他抖着手给孩子摸脉搏。
脉搏平稳,有力。
他完全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孩子胳膊上那个已经好了的种痘伤口,又看看那些正在好转的牛痘痂,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秦烈身上。秦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面色平静。
老郎中终于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
他对着秦烈,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眼泪流了下来。
“总管……您……您不是凡人,您是神!”他哭着说,“我行医四十年,读了很多医书,今天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您改变的不是医书,是人的命啊!”
“请总管教我!”张景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我愿意为了推广这个方法,死都可以!”
神迹。
一个被所有大夫都说没救了的天花病童,被总管用“牛身上的毒”救活了。
这个消息,在半天之内传遍了整个靖边镇。
所有难民都疯了。
他们冲到总管府前,这一次,不是闹事,而是跪倒了一大片。
“总管是神人!求总管救命啊!”
“求总管赐下神药!”
磕头声,哭求声,响成一片。之前那几个带头传谣言、闹事的人,还没等镇北军动手,就被愤怒的人群找了出来,当场打死了。
人心,在这一刻,完全归于秦烈一人。
秦烈随即下令,由张景和秦霜带头,成立“防疫司”,以那个康复的孩子和他父亲为例证,开始对全镇军民,特别是难民营,进行全面的牛痘接种。
一场足以毁掉靖边镇的危机,就这样解决了。
然而,就在全城都为劫后余生感到高兴时,一匹快马带着烟尘,从关内方向疯了一样冲进城中。
“紧急军情!让开!”
......
总管府议事大厅。
那名来自京城的斥候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昏死过去。他带来的消息,让整个大厅陷入了安静。
皇帝死了,京城爆发天花,皇子们为了皇位在城内厮杀。
这三件事,每一件都足以让大乾动荡,现在却一起发生了。
“总管,这是好机会!”一名将领站出来,“京城自己乱了,关内各州府肯定都在观望。这是我们拿下整个北方的最好时机!”
“不行!”徐文远立刻反对,他很担心,“现在天下大乱,我们的根基在北方。应该马上封锁关口,守好幽云十六州,防止流民和乱军进来。京城现在就是一个烂摊子,谁碰谁倒霉!”
大厅里的人开始讨论,有人主张出兵,有人主张防守,争论不休。
所有人都看向秦烈,等他做出决定。
秦烈没有说话。他走到大厅中间的巨大沙盘前。沙盘上是大乾王朝的所有山川河流。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京城位置上插着的那面金色小旗。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面旗。
在所有人惊讶的注视下,他把那面旗推倒了。
“这天下,已经烂透了。”秦烈开口,“我们等的不是它自己变好,而是要亲手把它埋了,再建一个新的。”
他转过身。
“传我总动员令!”
“命令赵铁柱,率领整编后的十万镇北军为主力,带上所有的‘霹雳炮’,立刻出关南下!”
“命令秦月,率领‘靖边一号’和三艘新建的战舰组成舰队,沿着运河南下,清除所有水路上的敌人!”
“命令秦霜,组建‘防疫司’,带上所有牛痘疫苗,跟着大军行动,为我军铺路!”
“目标,京城!”
他一连串的命令,没有任何停顿。大厅内立刻安静下来,所有将领都站直了身体,准备战斗。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天。
靖边镇这台战争机器,在安静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始行动。
大军所到之处,发生的事情很奇怪。
没有激烈的攻城战,也没有在城里巷战。
当赵铁柱率领的大军到达一座州府城下时,守城的将领甚至没有关闭城门。他们派出来的不是投降的使者,而是城里有声望的老人,身后还跟着许多百姓。
他们跪在路边,不是投降,是请求。
“求秦总管的军队,救救我们全城的百姓!”
“将军!城里已经开始死人了,求神医给我们药啊!”
秦霜穿着一身白衣,带着她的“防疫司”,成了比十万大军更厉害的武器。她每到一个地方,就立刻建起接种点,把能救命的牛痘种进百姓的身体里。每一个退了高烧、从死亡线上被救回来的人,都成了秦烈最忠实的支持者。
军队不像是在打仗,更像是在救人。
当赵铁柱的大军还在接收沿途城池的时候,秦月的舰队在运河上遇到了麻烦。
一个皇子情急之下,聚集了江南最后的水师,上百艘大船,想在运河最窄的“一线喉”河段,拦住秦月的舰队。
“靖边一号”的舰桥上,秦月举着千里镜,看着前方河道上密集的木制战船。
“姐姐,他们好像想跟我们打近战。”秦柔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算盘,“这些船拆了当柴火卖,应该能卖不少钱。”
秦月放下千里镜,没有理会自己的妹妹。
“传令。”她下达命令,“换开花弹,一轮齐射。”
命令被传达下去。
“靖边一号”和三艘护卫舰的船身两侧,上百个炮窗同时打开,黑色的炮口伸了出来,对准了前方。
对面楼船上的水师将领还在大喊:“弓箭手准备!撞过去!只要能跳上他们的船,我们就赢了!”
但他没有等到船只的撞击声。
轰——!!!
上百门“霹雳炮”同时开火,声音巨大。
无数炮弹飞过天空,准确地落在了整个河道上。
第一枚炮弹击中了一艘最大的楼船,爆炸的火焰立刻把船炸碎。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
那些在内河称霸多年的木制战船,在钢铁和火药的力量面前,轻易就被摧毁。只用了一轮炮击,整个河面就变成了一片火海,木板碎片和人的残骸在黑烟中飞舞。
钢铁舰队没有减速,直接从燃烧的废墟上开了过去,把旧时代最后的水上力量,彻底清理干净。
半个月后,秦烈的大军到达京城外。
城里,还在为了谁当皇帝而互相攻击的两个皇子,害怕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兵了。城里的禁军和守军,早就没了斗志。
当靖边镇的“秦”字大旗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京城厚重的城门,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被城内的守军和百姓自己打开了。
他们跪在护城河两岸,迎接的不是征服者的刀,而是运送粮食的车队,和秦霜那支代表希望的白色队伍。
秦烈骑在马上,看着那座代表天下最高权力的紫禁城。
他没有进去。
“传令,在城外开仓放粮,建一百个接种点,先救百姓。”
这位征服者,无视了那座腐朽的皇宫,和里面最后两个丑态百出的皇子。他在城外,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京城上百万的军民,谁才是新的主宰。
三天后。
京城最大的天街广场上,站满了人。
被从瘟疫和饥饿中救出来的上百万军民,都自己来到了这里。投降的文武百官,以及靖边镇的全体士兵,分列在两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广场中间临时搭建的高台。
“恭请秦总管登基!建立新朝!”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接着,巨大的呼喊声,传遍了整座京城。
“恭请秦总管登基!建立新朝!”
“恭请秦总管登基!建立新朝!”
上百万人的呼喊,汇成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远处皇宫的瓦片都在响。
秦烈在一群将领的护卫下,走上高台。
他没有穿龙袍,戴皇冠,身上还是那件在靖边镇穿了很多年的黑色总管常服。
他看着台下那些激动、狂热、充满希望的脸,伸出手,向下压了压。
整个世界,立刻安静了。
“今天,大乾亡了。”
“我将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度,新年号‘启元’,国号‘华夏’!”
“在这里,人人都会有衣服穿,人人都会有饭吃,每个孩子都能读书!凡是我华夏的子民,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将受到国法的保护!任何敢于侵犯我华夏的人,不管多远,我们都会把他消灭!”
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客套话。
这是他的承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