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地下室里仿佛凝固了,只能通过那截不断缩短的蜡烛来勉强衡量。
陈默的脚踝依旧肿痛,但敷上的草药似乎起了点作用,手掌的伤口也不再流血。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凶猛地啃噬着他的胃和意志。那点雨水只能缓解口渴,却无法填补身体的空虚。
少女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和警惕,要么蜷缩着假寐,要么仔细倾听头顶地面的动静,偶尔会用一把小刀削尖一根从旧扫帚上拆下来的木棍,将其变成简陋的矛。她的动作熟练而专注,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酷。
陈默试着再次低声搭话,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那个…谢谢你给的药。我叫陈默,以前住这附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少女削木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半晌才低低回应:“…小玖。”算是告诉了名字,却避开了其他问题。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你在这里多久了?”陈默不甘心地追问。
小玖抬起头,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在烛光下看向他,带着一丝嘲讽和更深沉的疲惫:“记不清了。白天,黑夜,都一样。只知道蜡烛快用完了。”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烛光不仅是照明,在这绝对的黑暗里,更是唯一能带来一丝心理慰藉和安全感的源泉。
“那个拿钢管的…”陈默忍不住又想起那恐怖的经历,“你见过?”
小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神掠过一丝极深的恐惧。她低下头,继续削她的木矛,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什么听见:“…烧死鬼。它以前…是这楼里的住户。火灾那天,没跑出来。”
陈默背后窜起一股寒意。一个被困在死亡瞬间,充满了痛苦和怨念的亡灵。
“它…很强?”
“比水鬼厉害。”小玖言简意赅,“它…记仇。盯上的,跑不掉。”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弄出的声音很大,它肯定记得你。”
这话让陈默刚稍微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他被一个强大的鬼物标记了。
“那本笔记…”小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陈默一愣:“什么笔记?”
“你刚才说…‘云清老道的笔记’。”小玖提醒他,目光锐利,“你懂那些…东西?”
陈默这才想起自己情急之下似乎提到过这个。他摇摇头,苦涩道:“我不懂。只是偶然得到的,上面有些乱七八糟的图案和字,之前根本看不懂…刚才差点死了,不知怎么就突然…”
他突然停住,意识到这可能暴露自己的某种价值,或者…招来危险。
小玖却似乎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上面…写了什么?关于那些鬼东西的?”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有一些…好像说了些它们怕什么。比如那水鬼,怕金属敲击的声音…”
小玖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喃喃道:“有用…但也没用。吓跑一次,它们还会再来。而且…声音会引来别的…”
这正是陈默最担心的。生存变成了一场绝望的权衡,每一步选择都可能通往更深的陷阱。
就在这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石子落地的声音,从地下室入口的方向隐约传来。
两人瞬间僵住,所有的对话和动作都停止了,连呼吸都几乎屏住。
小玖猛地吹熄了蜡烛!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浓得化不开,压抑得让人心脏停跳。陈默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以及身边小玖骤然变得急促紧张的呼吸声。
嗒…嗒…
声音又响了两下,很轻,却很有规律。不像风吹动碎石,更像是…有什么东西,用指甲之类的东西,在轻轻敲击那扇铁门?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那只摔伤的溺死鬼找来了?还是…那个烧死鬼?
小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过来,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这不是攻击,而是极度恐惧下的本能反应。她能在这里活下来,显然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
嗒…嗒…嗒…
敲击声停了。
紧接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缓慢的刮擦声响起。
滋啦——滋啦——
像是金属指甲,或者什么更坚硬的东西,正在一下下地刮擦着铁门的外侧!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极具穿透力,摩擦着人的耳膜,更摩擦着紧绷的神经。它不急于破门,更像是一种戏谑的玩弄,一种冷酷的折磨,宣告着“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陈默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他能感觉到小玖抓着他的手在剧烈颤抖。
刮擦声持续着,时而缓慢,时而急促,毫无规律,折磨着里面两人的心智。
突然,刮擦声戛然而止。
地下室里重归死寂,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然而,这寂静比之前的刮擦声更令人恐惧。
它走了吗?
还是…就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
陈默和小玖一动不动,在绝对的黑暗里,像两尊凝固的雕像,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只有几十秒。
“咚!!”
一声沉闷的、巨大的撞击猛地砸在铁门上!
整个地下室都仿佛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门外的存在,失去了耐心。
它不再试探,开始用最粗暴的方式,想要进来!
“咚!咚!”
撞击一声接着一声,沉重而恐怖,那扇锈蚀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门框周围的水泥碎屑开始崩落。
“不…不行…这门顶不住…”小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在黑暗中响起。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绝望再次如同冰水浇头。
刚刚找到的避难所,转眼就成了绝地。
他猛地看向之前小玖警惕的那个方向——堆满杂物的角落。那里会不会有别的出口?比如通风管道?或者…
“那里!”他压低声音急促地对小玖说,“那边有没有能出去的地方?!”
小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有…有个旧通风口…很小…不知道通到哪里…很久没…”
“走!”陈默不等她说完,忍着脚踝剧痛,摸索着向她指的方向爬去。
“咚!咚!咚!”
撞门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铁门已经开始变形,凸起一大块。
死亡,就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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