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里屋的刹那，一股幽寂寒意无声漫上脊背。
或许所有被岁月浸透的老屋皆是如此，尘埃在从门隙漏进的微光中浮沉。
屋内陈设简朴，却自有一股古意。
墙壁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字画，墨迹已然黯淡，却仍能窥见当年执笔之人的气韵。
中央放置着一张木桌，木质难辨，触手生寒，气息沉沉。
众人依次围坐，胖道士接过悦荣奉上的茶，轻啜一口，脸上浮起惬意之色。
茶香在室内氤氲开来，稍稍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
他缓缓开口：“你们来这也有段时日，此处情形，大抵都已熟悉。
他二人初至，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再提一回为好，以免疏漏……”
之后道士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桌上茶水续过两回。
直到杨展云端着晚饭进来，他才意犹未尽地止住话头。
晚饭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令人食指大动。
不得不承认，杨展云手艺极佳。每道菜皆色香俱全，光是瞧着就惹人食指大动。
饱食之后，胖道士满面红光，再开口道：“好了，闲话不多说。先前给你们的令牌，可还留着？”
众人纷纷点头，从怀中取出令牌。
触手温润，隐隐有灵气流动。
“凭此令可入藏书阁翻阅功法灵诀，每月还能领数枚灵石辅助修炼。至于其它好处……”
他挠了挠头，最终摆手道：“总之妙用不少，其中的玄机，日后你们自行体会罢。”
“哦，险些忘了！”
他忽然转头看向林城二人：“稍后去找你们杨师兄，他会安排住处。”
说罢便起身，略带摇晃地朝门外踱去，姿态洒脱。
衣袂飘动间，隐约可见他腰间悬挂着一个古朴的铜钱，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众人静立目送，直至他身影彻底消失于门外，屋内的气氛方松弛下来，笑语渐起。
不知不觉，天边最后一缕夕光也隐没。
杨展云引二人走入后院。
此处与前院格局大不相同，视野开阔许多。
一条青石小径蜿蜒其间，石隙苔痕斑驳。
小径两旁种着几株不知名的花树，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小径尽头，十几间屋舍错落有致，简朴却干净。
四周灵植环绕，清灵之气氤氲流动，沁人心脾。
杨展云含笑抬手，指向那些房屋：
“空屋随意选，此地闲置已久，不必拘礼，看中哪间便住哪间。”
林城与田不平四下稍作打量，最终择定两间相邻的屋子。
屋舍虽小，却别有洞天，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室内略显狭小，却极为整洁，似是常有人打理。
窗前摆放着一张书桌，上面整齐地陈列着文房四宝。
林城将随身之物稍作整理，便仰面躺下，以手为枕，合眼欲将纷杂思绪暂且搁下。
不久，沉沉睡意如潮淹没知觉。
……
再醒来时，神思仍有几分恍惚。
他推门而出，但见夜色已沉，天边不见残光，应是入夜未久。
一弯新月悬空，零星星光点缀墨色天幕。
整个第八门静得出奇，偶有几声清鸣自远山传来。
此时，他注意到厨房仍亮着一盏烛火，一道身影于其中默默忙碌。
心生好奇，他缓步走近。
杨展云闻声回头，嘴角弯起：“醒了？不平说他唤你几次未应，许是初来乏累，现在可好些了？”
林城望着这位温厚师兄，心头微暖，答道：“好多了，谢师兄关心。”
“那就好。”
杨展云笑了笑，继续手中活计，语气平常：
“他们都外出忙了，师父也未归……我猜他怕是又去了后山。”
林城望向远处漆黑坚硬的山脉轮廓，又看向案板上零散食材，不禁问道：“师兄这是在准备什么？”
杨展云嘴角轻扬，眼中漾开一片极为温柔的笑意：
“明日是蓉儿七岁生辰，给她备些爱吃的，这小丫头，就馋我做的这点心意。”
林城又与杨展云闲聊片刻，便辞别回转。
偌大院落只剩他一人，夜寂之中浮动着几分无所依凭的孤清。
院子颇为宽敞，后院更藏着一片灵药圃。
其中品类较前院更为繁多，等阶也明显更高。
夜露之下，药香清幽，令人心神宁静。
他漫无目的绕了几圈，终觉无趣，步履不由转向房间。
回到榻上，他也未点灯，任由黑暗漫涌而来。
寻仙！
问道！
北玄门的种种际遇似梦却真，万千思绪此时翻涌而起。
是道不可轻传？抑或修行终究在个人？
是冥冥中有缘牵引，又或者……
一切只是偶然与假象？
正当此时，他隐约察觉周遭灵气似乎稀薄了些许。
仔细感知，那灵气流向分明是往主峰汇聚——
应是山上聚灵阵正在运转，于静夜中加速汲取天地灵韵。
林城静卧不动，时间如凝滞。
直至一阵悠扬口哨声由远及近，随后是隔壁房门轻启的细响。
是田不平回来了。哨声里漾着掩不住的欢快，步伐也跳跃着轻捷。
不知遇何好事，怕是梦里都要笑出声来。
林城先前一觉酣沉，此时全无睡意，便索性盘膝坐起。
运转《太尘经》，尝试着调整呼吸，感受天地间的灵气流动。
随着呼吸平稳，缕缕灵气悠悠入体，汇向气海，层层垒实那唯一的气旋。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如同滴水穿石，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
时间悄然流转，东方渐明。
第一缕晨光穿过窗棂，洒在林城的脸上。
待到朝霞泛天，林城方缓缓睁眼。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旋即隐没，恢复平静。
细心内观，气海中光晕似乎更凝实几分，不由心头暗喜。
虽然进步微乎其微，但终究是迈出了第一步。
秋晨微冷，宁静澄澈。
院中的灵植在晨光中舒展着枝叶，叶片上的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步入后院，杨展云早已起身，正执帚清扫满阶落叶。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闻声抬头，见是林城，他温然一笑，略带讶异：“这么早？”
林城摇头笑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也好，正好熟悉熟悉环境。”
杨展云继续手中的动作，落叶在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