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科幻小说 > 深蓝:校园风波 >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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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鸣声撕心裂肺地撕扯着粘稠的八月空气,像无数只虫子钻进了人的耳朵里,吵得人太阳穴突突跳。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一点儿没有要下班的意思,简直像个赖账的监工,把地面晒得滚烫。空气里飘着尘土味,还有股庄稼成熟的腥气,吸进肺里,让人觉得闷得慌。

而对庄稼人来说,这却是黄金时节——收获的时候到了。林边那片农地里,梁思伟正像虫子般缓慢地蠕动着,在田垄间“爬行”。他的腰弯得像一张弓,每动一下,关节都发出“咯咯叭叭”的响声,像要散架一样。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滴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就被吸干了,像地里有张无形的嘴在吸他的汗。他所过之处,一捆捆收割好的庄稼整齐地躺倒在地,像是大地进献的贡品,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凄凉。

梁思伟终于直起腰,用手狠狠抵住后腰,慢慢伸展着几乎僵成木板的躯干。一连串“咯咯叭叭”的关节响声后,他长长舒了口气——那声音舒坦得像是憋了半辈子的闷气终于找到了出口。他扯下搭在肩头早已湿透的毛巾,胡乱抹了把脸。毛巾上的汗味很重,混着泥土的腥气,闻着让人恶心。可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像习惯了贫穷一样。汗水早已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将他牢牢裹住。就像他被生活这张大网困在这穷山沟里,除了一亩三分地,看不到半点希望。能糊口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望别的?

他眯眼瞅了瞅依然高悬的日头,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扶正那顶破旧的竹编遮阳帽,帽檐上有个破洞,阳光从破洞里漏下来,照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光斑。他又一次弯下腰,继续在田地里“爬行”起来。每收割一把庄稼,他都要喘口气,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闷得难受。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忽然从林间溜出来,撞上他汗湿的脊背。浸透汗水的衣服猛地贴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那凉意不是舒服的凉快,而是像冰水流过脊背,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皱了皱眉,心里嘀咕着:“这鬼天气,怎么突然刮这么凉的风?”

等他再抬头时,夕阳已经摇摇欲坠,把天边的云染成了橘红色。原来自己干得太投入,竟忘了时间。回头望望这一天的战果,一捆捆庄稼整齐地摆放在田埂上,他满意地点点头。

“明天再忙活半天应该就能收完了……回吧。”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里带着疲惫。

回家。家里的婆娘和娃肯定已经备好热饭等着了。一想到李秀兰做的玉米饼和炒土豆丝,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他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是他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这么一想,他浑身又像是松快了些。他直起腰,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朝地头走去——他的水瓶和饭盒都放在那儿。由于家离得远,他清早出门就会带上干粮,中午随便扒拉几口便继续干活。饭盒搁在地头和林子交界处,图个阴凉,免得饭菜馊了。

走到地头,他拿起饭盒,打开一看,里面的玉米饼还带着点温度。他咬了一口,甜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可他刚咽下去,就听见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异响——

“叮铃铃……叮铃铃……”

那声音脆得像玻璃,却透着股冷意,顺着风飘过来,勾着他的耳朵。像风铃,又比风铃更诡异,每一声都像在召唤他。

微风拂过黄昏的树林,叶片沙沙作响,掩盖了那声音。梁思伟停下咀嚼的动作,侧着耳朵听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了。“听错了吧?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风铃声?”他嘀咕道,摇了摇头,继续吃着玉米饼。

就在他转身要拿起水瓶喝水时,那个声音又来了:

“叮铃铃……叮铃铃……”

这一次,他听得真真切切。那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像是从林子深处飘出来的,带着股说不出的诱惑,让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谁会在这种地方挂风铃?这林子里平时连人都很少来,除了村里的几个庄稼人,几乎没人会进来。

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心想着回家吃饭,梁思伟却像被什么钉住了脚,一步也迈不开。鬼使神差地,他放下手里的饭盒和水瓶,只攥紧那把陪伴了他多年的锄头,一步一步朝声源处挪去。他的腿沉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脚下的落叶都发出“咔嚓”的响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楚。

太阳已经半埋进山后,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挤出几缕余光,勉强穿过层叠的枝叶,落在他眼前。光斑在地上跳动,像鬼火一样,让他心里发毛。越往林子深处走,光线就越暗,周围的树木也越来越密,枝叶交错着,把天遮得严严实实。空气里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凉得刺骨,和外面的酷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梁思伟,回去,赶紧回去……家里等你吃饭呐。”他在心里一遍遍劝自己,可脚却不听使唤,还是一个劲地往林子里走。那风铃声仿佛化作了一双无形的手,拽着他的衣角,把他往林子更深处拉。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风突然停了,树叶的沙沙声消失了,只剩下那冰冷的风铃声,在寂静的林子里回荡,像贴在他的耳边响,让他头皮发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阳彻底落了山,林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梁思伟只能听见自己踩在落叶和碎石上的“咔嚓”声,和不远处那勾魂般的风铃声响。他伸出手,想摸身边的树,却什么也没摸到,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突然——

风铃声戛然而止。

像运转良好的发动机突然熄火,寂静来得猝不及防,让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他才从那种昏昏沉沉的迷恋中惊醒,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思绪像是被人从深水里一把捞起,他恍惚了一下:“我这是……在哪儿?”

整片林子静得像一座坟墓,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风,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着,跳得越来越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抬头想找找北斗星或月亮辨个方向,可不知是阴天还是树叶太密,四周只有彻头彻尾的黑。黑得让人害怕,让人绝望,仿佛要把他吞噬掉。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窸窣声——

“唰唰……唰唰……”

那声音快得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穿过灌木丛,草叶被拨开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梁思伟的身体瞬间僵住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不敢回头,只能死死地攥着手里的锄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叮铃铃……叮铃铃……”

这一次,声音近得让他瞬间冒出一身冷汗——因为它分明来自他正后方!简直就像贴着他的耳根发出的!那声音带来的气流拂过他的后颈,凉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更让他崩溃的是,他清楚地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均匀却低沉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很粗重,带着股腥气,喷在他的后背上,湿冷的,让他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湿透了。

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头顶约两米高处,悬着那只“风铃”。它散发着幽蓝色的光,亮得刺眼,像鬼火,但更接近一块发光的固体。那是块透明的“石头”,约莫拳头大小,内部有一根棒槌状的柱状物。每当“石头”晃动,里面的柱状物就与之碰撞,发出那种“叮铃铃”的清脆声响。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也泛着蓝光,像个死人。

“这到底是……”梁思伟的声音发颤,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风铃”是什么,瞳孔就再次放大——

他看清了“风铃”后方那一对硕大如灯笼、泛着蓝光的狰狞眼睛!

原来刚才因为“风铃”太亮,他竟完全没注意到后面还藏着一对更危险的瞳孔。那眼睛比“风铃”的光更亮,透着股凶气,像两团燃烧的鬼火,死死地盯着他,让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那是一头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狰狞生物。

它的面孔扭曲得像暴怒的狮子,却比狮子更恐怖。皮肤是黑褐色的,像老树皮一样粗糙,上面布满了裂开的纹路,里面渗着淡黄色的粘液,粘液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像能腐蚀地面。眼睛下面有两道深沟,全是褶皱,里面藏着黑色的污垢。嘴巴裂到了耳根,露出好几层牙齿,每颗牙都像尖刺一样锋利,泛着寒光,牙缝里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一条长长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来,足有半米长,上面长满了细密的小牙,唾液顺着舌尖滴下来,落在地上,“滋滋”作响。它的身体像灰熊那么雄壮,覆盖着黑色的鬃毛,鬃毛里夹杂着枯草和碎石,看起来又脏又恶心。而那发出曼妙声音的“风铃”,就长在它额头的正中央——像深海里的鮟鱇鱼那样,用来引诱猎物步入死亡的陷阱。

梁思伟想转身就逃,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身体像被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惧,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股腥气,让他几乎窒息。

怪物似乎并不急于吞食他,反而用那带牙的舌头一下下舔舐他的胳膊。舌头上面的小牙刮过他的衣服,“刺啦”一声,衣服就破了个口子。湿冷的唾液沾在他的皮肤上,凉得刺骨,还带着股腥气,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它像猫玩弄濒死的麻雀一样,享受着猎物的恐惧。梁思伟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后退半步都做不到。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怪物的舌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刺痛突然从他脚上传来——原来是他攥在手里的锄头从麻木的手中滑落,锄头把正好砸中了他的脚趾!

“啊!”他疼得叫出声来。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像一道电流,窜遍了他的全身。他的身体一下子就能活动了!

猎物突然能动,让怪物明显一愣。它的动作停了下来,那双幽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没明白为什么刚才还一动不动的猎物突然就能跑了。

就在它愣神的刹那,梁思伟已经像疯了一样朝反方向冲去!他的腿软得像面条,却跑得飞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

怪物虽体型巨大,却敏捷得可怕。它反应过来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音震得树叶都掉了下来。它迈开大步,跟在梁思伟身后追了上来,脚步声“咚咚”响,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梁思伟能感觉到身后怪物的呼吸声越来越近,那股腥气也越来越浓。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往前跑。突然,怪物的血盆大口朝他的头咬了过来——梁思伟下意识地一低头,头发被怪物的呼吸吹得飘了起来。可他脚下却猛地踩空,身体失去平衡,顺着一个陡坡滚了下去。

“砰!”他的后背狠狠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他连滚带爬地刚想站起来,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头钻进了山洞里。

洞外传来怪物震耳欲聋的怒吼,震得洞壁上的石子都掉了下来,砸在他的头上,疼得他不敢出声。那怒吼声持续了很久,才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黑夜中。

……似乎暂时摆脱了死亡的追逐。

梁思伟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他抬起不停颤抖的双手,捂住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和冷汗混在一起。他整个人就像刚被捞上岸的溺水者,除了喘气,什么也不会。

这时,他才感觉到大腿传来钻心的疼痛。那疼痛越来越剧烈,让他忍不住哼出声来。他慌忙撕开裤腿,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他刚才滚下来时,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还没坏)察看伤口——一道小臂长的伤口正汩汩地冒血,伤口边缘的皮肉翻了出来,看起来狰狞可怖。

他咬咬牙,扯下早已破烂不堪的背心,将伤口死死地捆住。背心很快就被血染红了,他又扯了块布条,缠在上面。他一瘸一拐地往山洞深处走去——不敢出去,怕怪物还守在外面;更何况林子里漆黑一片,没火没光,出去也是迷路。他现在只盼着山洞里别藏着什么别的猛兽,能撑到天亮再出去找路。

拖着伤腿走了不到百步,他却突然愣住了——

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海洋”。

那景象美得如同仙境,蓝光柔和如水波荡漾,在黑暗的山洞里,显得格外诡异。这蓝光让他暂时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恐惧。

他慢慢走近,才惊讶地发现:这片“海”,其实是一种植物。不知是野生还是人为种植,它们生得极为整齐,株高约一米,根茎光滑似秸秆,呈淡绿色,尾部则垂着发出浅蓝色荧光的绒毛,远看就像一片发光的狗尾巴草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混着植物的气息,闻起来很舒服。

他情不自禁地走进这片蓝色光芒之中,忽然感到腿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他迟疑地解开临时包扎的布条,借着凉蓝色的荧光察看伤口——

奇迹发生了:伤口不再流血,甚至边缘已经开始结痂,原本翻出来的皮肉也慢慢合拢了。

这草的光竟能止血?梁思伟心里又惊又喜。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植物。

他正惊讶,却注意到伤口表面沾了些荧光粉末,那蓝光正顺着血管往皮肤里渗去。他能清晰地看到,蓝光在血管里流动,像一条小小的蓝色虫子。

“喂……这不会有毒吧?”他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担心起来。他抬起胳膊,果然看到皮下浅层的血管也隐约泛起了蓝光——显然是这种发光物质通过伤口进入了他的血液。

他不知道这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但此刻除了止血带来的安慰,并没有其他不适。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暂时把疑虑压下去,继续往山洞深处走。他想看看,这片神奇的植物到底有多大,山洞的尽头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熟悉的风铃声突然从洞口传来。

梁思伟吓得心脏几乎骤停,他立马扑进蓝色的“海洋”中,借茂密的发光草藏身。他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敢透过草叶的缝隙,警惕地望向洞口的方向。

脚步声“咚咚”地响了起来,越来越近。是那个怪物!它竟然追进来了!

怪物缓步走了进来,但似乎没了之前的暴怒。它的嘴里叼着一个“东西”,鲜血正顺着它的嘴角滴落,滴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响声。那“东西”被它叼在嘴里,看不清是什么,只能看到一条胳膊垂在外面,手指无力地耷拉着。

随着它越走越近,梁思伟终于看清了那个“东西”——

那分明是一具人类的尸体!尸体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了,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鲜血染红了衣服和怪物的嘴角。

怪物走到离他不远的一个角落,那里突然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三只小怪物!那三只小怪物和大怪物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体型小了很多,像三只半大的狗。它们的眼睛也泛着幽蓝色的光,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围着大怪物转来转去。

这里……竟然是它的巢穴!

大家伙把叼来的“食物”扔进窝里,小怪物们立刻一拥而上,用它们尖利的牙齿撕咬着尸体,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在啃骨头。那声音听得梁思伟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捂住嘴,才没吐出来。

大怪物像完成使命般趴在一旁休息,眼睛半眯着,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小怪物们仍在争抢食物,它们互相推挤、撕咬,谁也不让谁。突然,一只小怪物用力过猛,把尸体的头颅给挤得滚了出来……

那颗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离梁思伟不到三米的地方。

梁思伟先是本能地一惊,身体往草丛里缩了缩。随后,他的瞳孔急剧收缩——

愤怒与悲伤如潮水般同时涌上心头,让他浑身发抖。

那颗头颅……虽然血肉模糊,头发被血粘在了一起,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的爱人,李秀兰!是他的婆娘!是凡娃子的妈!

她的眼睛还睁着,空洞地望着山洞的顶部,嘴角还带着一丝凝固的血迹。脸上的表情扭曲着,显然死前经历了巨大的痛苦和恐惧。

“秀兰……”梁思伟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想冲出去,和那些怪物拼命,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被怪物啃食,却什么也做不了。

绝望像一张大网,把他牢牢地困住。他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山洞里的蓝光依旧柔和,可在他眼里,那蓝光却变成了血色,映得他的世界一片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