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凡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离谱过——上一秒还在纠结晚上吃黄焖鸡还是麻辣烫,下一秒就成了被塞进微波炉的冰激凌,外壳看着勉强维持着“大学生”的人形,内里早被吓得稀里哗啦,搅成了一锅煮糊的芝麻糊。
他死死瞪着眼前这张脸,苍白得泛着冷调的蓝,嘴角还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像恐怖片里刚从冰柜里爬出来的反派。大脑里的 CPU当场过载,风扇疯狂转却连半个字节的有效信息都处理不出来,嘴皮子不听使唤,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活像台十年前的老旧台式机,硬要跑《赛博朋克 2077》,卡得只剩机箱嗡嗡响。
童年那个被他用“过期零食”“数学作业”层层封印的噩梦,就这么被林梓这孙子掀了棺材板,还用堪比 4K全景 VR的精度,怼得他连闭眼的机会都没有。
这房间!空气里飘着的霉味混着旧木头的潮气,不是出租屋那种廉价的霉,是老房子特有的、带着岁月沉渣的腥霉,一吸进肺里就勾得人鼻子发酸;那掉漆的衣柜,柜门上还留着他小时候用蜡笔涂的歪歪扭扭的奥特曼,颜料都干裂起皮了;甚至连墙角那道模糊的抓痕——他记得很清楚,那是爸妈失踪的那天晚上,他躲在床底,看着一道黑影从墙上抓过去留下的,抓痕里还嵌着点深褐色的木屑,现在看来,那颜色像极了干涸的血。
“你……你他妈……”梁凡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是生锈的铁皮罐头被撬开,嘶哑得能刮下一层铁锈,“这房子……怎么回事?!你从哪弄来的?!你调查我?!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愤怒和恐惧拧成了一根麻绳,勒得他胸口发闷,差点喘不上气。他猛地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揪住林梓的衬衫领子——这衬衫一看就不便宜,面料滑溜溜的,摸着手感像丝绸,估计能买他三个月的黄焖鸡。可他自己的胳膊不争气,肥肉因为用力微微颤抖,抖得像刚出锅的布丁,明明是想放狠话,却活像只炸毛的加菲猫,自己都觉得没气势。
他当然知道这没用,刚才那一拳打在林梓身上,人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跟打在棉花上似的,现在揪领子,撑死了也就给对方挠个痒。
林梓任由他揪着,那双泛着幽蓝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扫过梁凡涨红的脸,像在观察一只被逗急了的仓鼠。末了,他还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略显苍白的嘴唇——舌尖泛着点冷光,动作慢得像在品尝空气里的味道,看得梁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早上吃的包子差点顺着喉咙爬出来。
“调查?”林梓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玩味的腔调,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打了个转,显得格外瘆人,“这么说也不算错。不过更准确地说,是‘回收’。回收一些……被人忘在犄角旮旯里的‘遗产’。”
“遗产?什么狗屁遗产!”梁凡低吼,声音里带着哭腔,“这破房子跟我爸妈失踪有什么关系?!还有你眼睛!你眼睛怎么会发光?!你他妈是不是人?!”
问题像机关枪似的扫出去,可他自己心里比谁都乱。之前还觉得林梓是个基佬变态富二代,最多就是缠人点,现在看来,这阵仗哪是变态?简直是邪典电影现场直播!幽蓝的眼睛,复刻的老宅,还有这诡异的氛围……这孙子该不会是深山老妖怪成精,特意下山来嚯嚯他这种纯洁(且肥胖)的男大学生吧?
“问题真多,宝贝儿~”林梓轻笑一声,冰凉的手指突然覆上梁凡揪着领子的手腕。那触感让梁凡猛地一激灵,不是普通的凉,是像被蛇鳞缠上的冷,带着点滑腻的触感,吓得他下意识想甩开。可对方的手指看着随意,力道却大得吓人,跟铁钳似的,他手腕都快被捏断了,怎么挣都挣不开。
“不过,你倒问到点子上了。”林梓微微用力,一点一点把梁凡的手指从领子上掰开,动作优雅得像在拆一件昂贵的礼物,“眼睛为什么会发光?这确实是个好问题。这得感谢……或者说,怪罪于你父亲当年捡回来的那个小东西。”
他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摸出个玩意儿,递到梁凡眼前。
那是块石头。
约莫鸡蛋大小,形状歪歪扭扭的,表面坑坑洼洼,摸上去估计能磨破手,说好听点是“自然古朴”,说难听点就是“丑得别致”。可它通体是那种深到极致的蓝,不是墨水的蓝,也不是大海的蓝,是把一整片午夜的星空揉碎了浓缩进去的蓝,连最暗的角落都透着光。
更诡异的是,它在发光。不是灯泡那种刺眼的光,是柔和的、带着脉动的幽蓝,像人的心跳似的,一下一下往外散着光。光线在石头表面流转,偶尔还会有细小的光点从缝隙里冒出来,像星星在眨眼睛。梁凡才看了两秒,就觉得头晕乎乎的,眼前的石头好像变大了,要把他的视线吸进去,连灵魂都跟着发飘。
他的目光像被粘在了石头上,挪都挪不开。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不是恐惧,也不是惊讶,是“熟悉”——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在某个午后的院子里,见过类似的光,可能是透过树叶的阳光,也可能是妈妈首饰盒里的宝石,可具体是什么,又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这蓝光暖乎乎的,像小时候妈妈的手。
“这是……?”梁凡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连带着语气都软了些。
“你可以叫它‘深蓝’。”林梓的语气突然变了,带着点近乎虔诚的迷恋,眼睛盯着石头,比看梁凡的时候亮多了,“也有人叫它‘灾厄之源’,或者‘进化之钥’。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父亲梁思伟,大概是第一个摸到它,还……活下来,产生‘良性’变异的人。”
“良性变异?”梁凡猛地抬头,心脏“砰砰”狂跳,“我爸他……”
“他没死。”林梓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里藏着太多东西,看得梁凡心里发毛,“至少,当时没死。他带着这东西给的一部分‘馈赠’,消失了。而我们林家,运气不好,或者说太好,接了另一部分‘馈赠’,还有个破差事——看守这处‘遗址’。”
他指了指脚下的地板,声音轻得像在说秘密:“这个房间,还有外面那整栋老宅,都是我们照着当年的现场,一点点拼出来的,连墙上的霉斑都没差。为的就是……等。”
“等什么?”
“等像你这样的,‘遗产’的继承人。”林梓的目光落在梁凡身上,那双幽蓝的瞳孔好像更亮了,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泛了点蓝,“你父亲的血里有‘深蓝’的劲儿,虽然弱,但它是钥匙。而我……”
他顿了顿,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突然没了,露出一丝近乎痛苦的狂热,眼神里还掺着点绝望:“我是这座监狱的看守,也是被它拴着的囚徒。我们家的钱,地位,说白了,都是用自由和……人性换的。这双眼睛,就是利息之一。”
梁凡听得云里雾里,脑子像被人扔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什么都记不住。父亲没死?深蓝石头?变异?看守?遗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昨天还在跟老于抢最后一桶泡面,前天还在为了选修课作业熬夜,怎么今天就突然跳戏到克苏鲁玄幻频道了?导演呢?编剧呢?是不是把《校园搞笑日常》的剧本跟《深山老妖实录》拿混了?!
“等等等等!”梁凡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再不想办法冷静,脑子就要炸了,“你说我爸没死?他在哪?这石头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你把我弄到这来,到底想干嘛?还有!孙洢呢?这跟孙洢有什么关系?!”
关键时刻,他居然没忘了他的女神。毕竟孙洢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早恋”对象(虽然只是单恋),就算要被妖怪吃了,也得先问清楚女神跟这事有没有关系,不然死不瞑目。
林梓被他这一连串问题逗乐了,特别是最后一句,笑得肩膀都抖了。他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点嘲讽:“孙洢?那个推理社的小美女?呵呵,她当然重要。没有她,我怎么把你这条资深死宅、社交恐惧、除了脑子还行,其他地方连咸鱼都不如的家伙,骗到我这‘舞台’上来?”
梁凡:“……”
虽然他说的是大实话——他确实宅,确实怕社交,确实除了偶尔能解个数学题,其他地方一无是处——但听着怎么就这么想打人呢?尤其是“连咸鱼都不如”那句,咸鱼至少还能做咸鱼茄子煲,他呢?
“至于我想干嘛?”林梓脸上的笑扩得更大了,那双蓝眼睛里的光开始晃,忽明忽暗的,周围的空气好像也跟着扭曲了,梁凡甚至能看到光线在他身边绕着圈,“很简单,宝贝儿。我需要一个‘室友’,一个能跟我一起扛这份‘馈赠’——或者说诅咒——的伙伴。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秘密,太无聊了。而且,‘深蓝’的劲儿越来越不稳,这座‘监狱’需要更多的‘钥匙’来撑着。”
他往前迈了一步,逼近梁凡,那股无形的压力又上来了,压得梁凡胸口发闷。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像在耳边说悄悄话:“而你,梁凡,你是最合适的。你有血缘,你够普通——普通人才不容易被‘深蓝’排斥,而且……”
他的目光在梁凡身上扫了一圈,像在评估一件商品,带着点玩味:“你看起来就很好吃……哦不,很‘好用’的样子。”
梁凡的寒毛“唰”地一下全竖起来了,猛地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老旧的木门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震得门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好吃?!他刚才绝对说的是“好吃”吧?!这王八蛋根本不是妖怪,是吃人的恶魔!
“你休想!”梁凡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都在抖,“我警告你,我……我喊人了啊!我们学校保卫科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天天练擒拿,还会用辣椒水!”
“喊吧喊吧。”林梓毫不在意地耸肩,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房间的隔音材料,是我找专人弄的,你就算在这开重金属摇滚演唱会,外面也只会以为我在放 CD。而且……”
他的话还没说完,梁凡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林梓的脸变成了哈哈镜里的样子,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变宽。他的腿一软,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像被压了块大石头,连呼吸都费劲。
“……‘深蓝’的能量已经盯上你了。”林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怜悯,更多的是兴奋,像看到猎物落网的猎人,“欢迎来到新世界,梁凡。虽然开局寒酸了点,但相信我,接下来的‘剧情’……绝对比你玩过的任何游戏都刺激。”
梁凡想保持清醒,可那股力量太霸道了,像一群疯子似的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顺着血管流到哪,哪就又痛又麻,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
“呃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一会儿是妈妈喊他吃饭的声音,一会儿是林梓的笑声,还有点奇怪的“叮铃铃”声,吵得他头疼。
朦胧中,他看到林梓蹲了下来,那张俊美却诡异的脸凑得很近,冰凉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跟他身上的冷调完全不符。
“别抵抗,试着接它。”林梓的声音像有魔力,钻到他混乱的脑子里,“感受‘深蓝’的劲儿,它是你血里的东西……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暗恋的孙洢小姐姐,她们家好像也跟这石头有点关系哦?想知道吗?那就……先活下来吧。”
孙洢……渊源……
这两个词像最后两根稻草,压垮了梁凡紧绷的神经。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同时,一股莫名的热流从肚子里冒出来,像火山喷发似的,猛地撞上那股外来的冰冷能量。
“轰——!”
梁凡感觉自己的脑袋里炸开了一朵烟花,眼前瞬间白了,然后又黑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好像看到自己的指尖,闪过一丝微弱的、跟林梓眼睛里一模一样的幽蓝光芒。那光只亮了一秒,却烫得他手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