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科幻小说 > 深蓝:校园风波 >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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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峰坐在应酬酒宴的主位上,指间夹着高脚杯,猩红的红酒在杯壁上挂着,像凝固的血。他慢条斯理地晃着杯子,酒液在杯里旋转,映出桌对面几张写满谄媚的笑脸。那些笑脸挤在一起,嘴角咧得太开,露出后槽牙,像一群等着分食的狼。

“林总,您真是年轻有为!这单生意要是能成,我们以后可就全靠您提携了!”一个穿着西装、肚子圆滚滚的男人端着酒杯站起来,脸上的肥肉挤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是啊林总,您的眼光和魄力,我们真是望尘莫及!我先干为敬!”另一个男人也跟着站起来,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得一干二净,杯子底朝上,示意自己喝光了。

林峰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显得倨傲,也不显得亲近。他从容地举起杯子,和众人碰了碰,杯壁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各位客气了,做生意讲究的是双赢,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以后有的是机会合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让桌对面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得很,在这些“合作伙伴”眼里,自己就是一棵人形摇钱树,枝繁叶茂、果实的汁水还特别甜。他们嘴里的恭维话,比蜜还甜,可心里打的算盘,却比谁都精。利益面前,人人都很“坦诚”——坦诚地想从他这里捞好处。而这种坦诚,林峰早已见怪不怪。

他想起自己刚创业那会儿,日子过得像条狗。春节的时候,别人都在家里团圆,他却还在外奔波,把新婚妻子和还没满月的孩子扔在家里。为了推销那个烟草项目,他曾被客户指着鼻子骂出家门口,客户的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骂他“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最后,他还被小区的保安“请”了出去——那哪里是“请”,分明是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出小区的。胳膊上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好几道血痕,淤青紫黑的,过了半个月才消下去。直到现在,阴天的时候,那地方还会隐隐作痛,像有根针在扎他的肉。

还有一回,大雨滂沱的深夜,他谈完生意,兜里只剩下几块钱,连开一间钟点房的钱都凑不出来。他只能躲进附近的网吧,找了个角落缩着。网吧里乌烟瘴气,汗味、泡面味、烟味混在一起,还有股说不清的霉味,像发霉的尸体。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队友的怒骂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头疼。可他实在太累了,趴在键盘上,就那么昏沉睡去。梦里全是客户的骂声和保安的拖拽力,他想跑,却怎么也跑不动,只能任由那些痛苦把自己淹没。

生活的苦,他算是嚼得连渣都不剩。可也正因如此,他比谁都更懂抓住机会。十年前,当那个转机悄然降临时,他比谁都能嗅出它的味道——那味道里,有金钱的甜,也有未知的险。

那是在贵州。一个姓陆的客户,在酒过三巡后,突然凑到他身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像怕被人听见似的。陆总六十来岁,个子不高,瘦得像根老竹竿,身上的衣服却穿得很讲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的脸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血色,可一双眼睛却亮得慑人,像两团燃烧的鬼火,死死盯着林峰。

“林总,听说您搞烟草是一把好手?”陆总先试探着问了一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杯口,杯口上的水渍被他蹭得模糊不清。

林峰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陆总过奖了,只是混口饭吃罢了。”

陆总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发黄的牙齿:“林总太谦虚了。我这儿有个地方……您一定得瞧瞧。说不定,能让您的生意更上一层楼。”他的声音里带着诱惑,像毒蛇吐信,勾着林峰的心。

林峰心里一动,他知道陆总这种人,不会平白无故跟他说这些。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可也肯定有机遇。他没多犹豫,第二天就跟着陆总上了路。

车在山路上颠簸了整整四个小时,越开越偏。公路变成了水泥路,水泥路又变成了泥土路,最后,连泥土路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车子在上面行驶,像在跳街舞,随时都可能散架。

几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林峰推开车门,一股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腥气扑面而来。他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村子小得可怜,只有十几户人家,民房都是土坯房,歪歪扭扭地立在那里,像被随手撒落的棋子,零星分布。孩子们光着脚在土路上追打沙包,脚底沾着泥,跑起来时泥巴甩在裤腿上,像溅上的血点。老人们坐在门槛上,眯着眼睛,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盯着他,眼神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时间在这里,仿佛被遗忘了一般,静止了。

“前面没路了,得步行。”陆总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他的脚步很轻,落在土路上,几乎没有声音,像个幽灵。

林峰跟着他,身后还跟着四个被陆总称为“部门经理”的壮汉。那四个壮汉个子都很高,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得能把衣服撑起来。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脸绷得紧紧的,手放在腰后,指关节泛白,像握着什么武器。那体格那气场,说是保镖更贴切些。

五个人一路穿田过坎,朝村后一片树林走去。田里的庄稼长得稀稀拉拉,叶子上沾着灰尘,像生了病。路边的野草长得很高,没过了脚踝,草叶上的刺刮着裤腿,“沙沙”响。

一进林子,气氛陡然不同。

湿度、温度都舒适得像被大自然精心调控过,既不热也不冷,让人感觉很舒服。可这种舒服太不正常了——林子里连一点虫鸣都没有,连鸟叫都听不到,安静得像个真空地带。空气里弥漫着植物与泥土交织的清香,可那清香里,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像动物的血。每呼吸一口,都像在喝鲜榨的氧气,却又带着股说不出的压抑。阳光从叶隙漏下,光斑跳跃,如同闯入某部森林治愈系电影的片场,可那光斑却透着股冷意,落在身上,凉得刺骨。

“大自然在这儿装了中央空调吧?”林峰半开玩笑地说,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陆总没接话,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淡,落在蜡黄的脸上,像一层薄霜,让林峰心里莫名地发毛。

步行约半小时后,一个隐蔽的山洞出现在他们面前。山洞藏在两棵巨大的古树后面,洞口被藤蔓和野草遮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个人弯腰钻进去,黑漆漆的,像个怪兽的嘴巴,等着吞噬猎物。

“就是这儿了,”陆总抬了抬下巴,眼睛里的光更亮了,“咱们的‘宝贝’就在里头。”

烟叶?在山洞里?林峰心里顿时冒出一连串问号。他做烟草这行十几年,从没听说过烟草能不见天日长大的。这玩意儿喜光,没太阳,哪来的优质烟叶?难道陆总在耍他?

“陆总,这……”林峰刚想开口质疑,就被陆总打断了。

“进来你就知道了。”陆总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率先弯腰钻进洞中,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林峰只好跟上。洞口狭窄,他一米八的个头,再加上微微凸起的啤酒肚,钻起来相当吃力。后背蹭到洞壁的石头,凉得像冰,还刮得生疼,像有爪子在抓他的肉。他能感觉到洞壁上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蹭在衣服上,让他一阵恶心。

那四个“经理”则默契地留在洞外,一字排开,像四尊门神,面无表情地守着洞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洞内起初逼仄难行,只能弯腰往前走。大约十分钟后,空间豁然开朗,一下子变得宽敞起来。

林峰正要掏出手机照明,想看看这洞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却听见陆总幽沉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关掉。”

那语气轻得像羽毛,却又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像有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咙。林峰顿了顿,虽然心里疑惑,却还是照做了,把刚掏出来的手机又塞回了口袋里。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果然,一格信号也没有。这里太偏了,连信号都进不来。

等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后,林峰才震惊地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竟铺着一片幽幽的、蓝荧荧的光。那光很柔和,却透着股冷意,像鬼火一样,在黑暗中跳动。光映在洞壁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影子,像蹲满了人,让人头皮发麻。

“这就是要交给你培育的东西,”陆总的声音在黑暗中荡开,带着点回音,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幽兰草。”

幽兰草?林峰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往前走了几步,仔细打量着那些发光的植物。它们长得很整齐,株高约一米,根茎光滑似秸秆,呈淡绿色,尾部垂着发出浅蓝色荧光的绒毛,远看就像一片发光的狗尾巴草田。可它们散发的光,却比狗尾巴草诡异得多,那蓝光里,仿佛藏着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人的目光。

“陆总,实不相瞒,这种植物我从未接触过,恐怕……”林峰皱了皱眉,他不想接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项目,万一出了差错,损失就大了。

“你不需要知道它是什么,”陆总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你只需要用你最擅长的技术处理它。价格,随便你开。”他的声音里带着诱惑,像在引诱林峰跳进一个陷阱。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脱就不礼貌了。林峰沉吟片刻,心里盘算着利弊。虽然这幽兰草很诡异,但高风险往往伴随着高回报。他抬起头,正要应下,却猛地对上了陆总转过来的视线——

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陆总的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竟然泛着幽蓝色的光!那光和地上那片“幽兰草”的光一模一样,亮得刺眼,透着股非人般的诡异。他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大小,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像一条条红色的小蛇,在蓝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恐怖。

“陆总!您的眼睛……!”林峰失声惊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心脏“咚咚”地跳着,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湿透了。

就是这一步,出了事。

黑暗中,林峰根本没看清脚下的路。这一退,他的脚直接踩空了!身体失去了平衡,像个断了线的风筝,顺着一个陡土坡滚了下去。

“呜啊——!”他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撞在土坡上的石头上,疼得他差点晕过去。每撞一下,他都能感觉到骨头在隐隐作痛,像要断了一样。最后一下撞击,他的后背狠狠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嘴里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被什么东西扎穿了。

林峰咬牙,强忍着疼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颤巍巍地点亮了手电筒。

光照亮的那一刻,他几乎窒息了。

一根森白尖锐的骨刺,正深深扎在他的掌心深处,鲜血顺着骨刺往下淌,染红了他的手掌,滴在地上,很快就被黑暗吞没了。那骨刺很细,却很锋利,边缘泛着寒光,像是某种动物的骨头。

他猛地转头,手机的光束扫过身侧——

一具完整的人类骷髅,正静悄悄地躺在他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骷髅的骨架很完整,手指骨还保持着弯曲的姿势,像死前在抓什么东西。两个空洞的眼窝,正直勾勾地“望”着他,里面黑漆漆的,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

“啊——!!!”林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连滚带爬地想往上逃。可那土坡又高又滑,上面全是松土和碎石,他刚爬上去一点,就又滑了下来,手掌的骨刺扎得更深了,疼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

绝望中,他抬头望向洞口的方向。

陆总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雕塑。微弱的幽光从他的眼睛里渗出来,冰冷、非人,死死地盯着他,像在看一个猎物。

林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几声低哑扭曲的“咯咯”笑声,从高处落下来。那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又像野兽在磨牙,刺耳得让人耳膜发颤,像冰锥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

然后,那道幽蓝的目光消失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嗒”“嗒”“嗒”,每一步都像踩在林峰的心上。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黑暗才彻底吞没了他。

山洞里静得可怕,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掌心鲜血滴落的“滴答”声,还有身边那具骷髅,无声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