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凡盯着老人机屏幕的瞬间，周遭训练室里循环流动的能量气流仿佛都凝固了。那屏幕不大，分辨率粗糙得能看见像素颗粒，却把画面里的恐怖细节放大了无数倍——泛着金属冷光的培养槽里，淡蓝色营养液像稀释的福尔马林，泡着一具他再熟悉不过的躯体。
老于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早没了踪影，裸露的皮肤在液体里泡得发胀，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色，几缕头发漂浮在营养液表面，像水草般随波摆动。可最让梁凡心脏骤停的，是那块嵌在老于额头上的碎片——足有拳头大小，表面覆盖着幽蓝的纹路，正随着某种未知的频率搏动，每一次闪烁，都有细微的能量波纹在营养液里扩散，像一颗正在吞噬生命的邪恶心脏。
“老于？！”
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烫得梁凡嗓子发疼，下一秒就化作岩浆般的恐慌，顺着血液涌向四肢百骸。他中午刚吃了三大碗能量炒饭，此刻胃里却像被塞进了搅拌机，酸水混合着食物残渣一个劲往上涌，他猛地抬手捂住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才勉强没吐出来。
“林梓！！！”梁凡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原本还算清亮的嗓音此刻像被砂纸磨过，又尖又哑，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在垂死挣扎。他握着老人机的手抖得厉害，手机在掌心里不停晃动，屏幕里老于的脸也跟着扭曲，看得他心尖发颤，那模样，说是在表演帕金森综合征现场版都毫不夸张。
林梓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梁凡的吼声刚落下的瞬间，他原本靠在墙边漫不经心摆弄能量调节器的动作骤然停住，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不等梁凡反应，一把就夺过了手机。当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时，脸上那种惯有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的笑意敛去，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屏幕，直抵照片背后的黑暗。
“呵。”林梓从鼻腔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声音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愤怒，“看来我们这位张教授，不光是个满脑子疯狂想法的科学家，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效率主义者。这才几天时间，就把‘材料’加工到这种地步了。”
他的冷静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梁凡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恐慌上。梁凡原本因为愤怒和恐惧而紧绷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稍微松了一点，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加……加工？！那是老于啊！他是我室友！是那个跟我一起在宿舍吃泡面、讨论哪个主播好看的胖子啊！”梁凡语无伦次地喊着，手指颤抖着指向屏幕，“你看那块石头！它嵌在老于脑子里！还在动！我们得去救他！现在！立刻！马上！”
他像上了发条的玩具，说完就猛地转身，朝着训练室的大门冲去，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撞开大门，一路冲到生物工程楼，把老于从培养槽里捞出来。
“站住！”林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瞬间绊住了梁凡的脚步。梁凡的身体僵在原地，脚底下像是灌了铅，再也迈不动一步。
“你现在去干什么？”林梓走到梁凡身后，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用你刚学会没两天的‘能量微操’去给那个培养槽抛光？还是打算靠你那惊人的食量，把张教授的实验室吃穷，让他主动放了老于？”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看着老于变成那副鬼样子？！”梁凡猛地转过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通红通红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还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怒吼，“他会死的！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被那块破石头吸干！要么就是变成怪物！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去查什么‘深蓝’能量，老于也不会被卷进来……”
“闭嘴！”林梓厉声打断他，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没有一丝温度，“眼泪和吼叫能解决问题吗？能把老于从培养槽里救出来吗？如果能，我现在就去给你搭个台子，让你站在上面哭个够，吼个痛快！可如果不能，就给我冷静下来！”
林梓一步步走到梁凡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风暴在汇聚，压迫感扑面而来：“听着，废物点心。你现在冲过去，唯一的结果就是把自己也送进那个培养槽，成为张教授收藏品里的‘钥匙’套装。到时候呢？让孙洢一个人对付张教授和他那些鬼东西？还是指望你那个可能已经被改造得连《极乐净土》都不会跳的室友，突然觉醒什么超能力，反杀张教授？”
梁凡被他的气势慑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上来，紧紧勒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林梓说的是对的，可一想到老于在培养槽里承受的痛苦，他就心如刀绞。
“对方发这张照片过来，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失控。”林梓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冰冷，“愤怒、恐惧、冲动……这些情绪对张教授来说，都是最好的催化剂。它们不仅能让你失去理智，还能刺激你体内的‘深蓝’能量。他可能是在逼你爆发，也可能是在……催促你这份‘养料’更快成熟。”
林梓说着，重新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放大照片的每一个细节。他的目光仔细扫过培养槽的型号、管路的连接方式，还有背景里模糊的仪器轮廓，像是在寻找隐藏的线索。
“培养槽的型号是 M-78型，这种型号一般用于高强度生物改造，对能量的需求极大。管路的连接方式很特殊，不是常规的营养液输送管，更像是能量传导管。还有背景里那个模糊的仪器，看起来像是‘汲神之阵’的辅助设备。”林梓一边观察，一边分析，“而且，张教授特意加快了‘加工’进度，这说明他的计划可能遇到了瓶颈，或者已经到了关键阶段。他需要更强的能量源，或者……更合适的‘容器’。”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突然“唰”地一声滑开，孙洢去而复返。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脸色比刚才离开时更加凝重，眉头紧紧皱着，像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林梓，我刚尝试用‘溯光镜’远距离感应生物工程楼东南方向的能量，反馈很异常。”孙洢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那里确实有一个强大的、扭曲的能量源在波动，但它的频率非常不稳定，而且……”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感觉，过了几秒才继续说：“而且那个能量源里，充满了……痛苦的哀嚎。虽然很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但我能清晰地感应到。”
痛苦的哀嚎……梁凡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哀嚎是老于发出来的，是老于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时，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求救信号。
林梓把老人机递给孙洢：“看看这个。”
孙洢接过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仅仅是这一眼，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毫无血色，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机壳都被她捏得微微变形。她猛地抬头看向梁凡，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同情，随即，那股情绪又转化为强烈的愤怒和决绝，仿佛有火焰在她的眼底燃烧。
“他们……怎么敢！”孙洢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这是对生命的亵渎！是对所有生命最基本尊严的践踏！”
“现在不是发表道德宣言的时候，孙洢同学。”林梓冷静地打断她，尽管他的眼神同样冰冷，里面也藏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计划。一个能把老于从那个培养槽里捞出来，同时又不会把我们自己也赔进去的计划。”
林梓说完，转身走到全息投影前，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很快，东南待建工地和旧防空洞系统的结构图出现在投影上，只不过，图上大部分区域都是空白和用虚线标注的推测部分，看起来一片混乱。
“根据照片背景里的仪器轮廓和孙洢感应到的能量位置，张教授的核心实验室在防空洞深处的可能性极大。”林梓指着投影上的空白区域，语气严肃，“而且，实验室的入口必然极其隐蔽，周围肯定有重兵把守。我指的不是学校里那些只会巡逻的保安，很可能是张教授用‘深蓝’能量改造出来的怪物，或者是一些高科技的防御设备。”
“硬闯肯定不行。”孙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当前的情况，“我们的人数太少，而且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硬闯就是送死。或许……我们可以用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我们之前用过一次，虽然成功了一半，但张教授不是傻子。”林梓摸了摸下巴，眼神里闪过一丝思索，“他吃了上次的亏，这次肯定会加强防备，未必会上当。而且，以他现在的状态，说不定巴不得‘钥匙’主动送上门，这样他就能省不少事。”
三人陷入了沉默。硬闯是送死，调虎离山可能无效，潜入又对里面的结构一无所知，一时间，似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梁凡看着投影上那片代表着未知和危险的黑暗区域，又想起照片里老于那凄惨的模样，一股极度的不甘和愤怒混合着恐惧，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
不行！绝对不能放弃！老于还在等着我！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梁凡猛地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刚才看到照片时的情景。除了惊恐和愤怒之外，他似乎还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东西。对了！是能量！那块嵌在老于额头上的碎片散发出的能量波动！
虽然只是通过照片，但那碎片上幽蓝的光芒，还有它搏动时产生的能量波纹，似乎在他的感知里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印记”。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既贪婪又冰冷，还带着一种莫名的“渴望”，就像是饿了很久的野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梁凡忽然睁开眼，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希望：“我……我好像能……‘记住’那块碎片的能量感觉了。”
林梓和孙洢同时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惊讶和疑惑。
“虽然距离很远，感应也很模糊……”梁凡努力组织语言，想要把那种奇怪的感觉描述清楚，“但就像……就像在菜市场里，周围全是臭豆腐、烤鱿鱼、麻辣烫的味道，乱七八糟的，可突然闻到一股特别冲的榴莲味，就算混在一堆味道里，也能一下子分辨出来！那块碎片的能量波动，对我来说就是那种‘榴莲味’，特别突出！”
林梓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哦？嗅觉类比？虽然听起来有点粗俗，但……有点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锁定那个碎片的能量特征？”
“我不确定……但我可以试试！”梁凡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只要我集中精神去感应那个‘榴莲味’，说不定……能大概判断出它的方向！至少比我们现在这样瞎找要强！”
林梓和孙洢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或许……是目前我们唯一的优势。”孙洢轻声说道，“张教授那边肯定有能量屏蔽设备，能挡住常规仪器的探测，甚至可能干扰我的‘溯光镜’。但梁凡这种基于血脉和本能的感应，不受仪器的限制，说不定真的能穿透一部分屏蔽，找到准确的位置。”
“很好。”林梓当机立断，不再犹豫，“计划变更。第一步，梁凡，你需要立刻进行强化训练。这次训练的目标不是能量微操，而是极限放大和精确化你对那个‘榴莲味’的感知能力！我会用能量模拟器给你制造各种干扰，你必须学会在混乱的能量噪音里，把那个‘榴莲味’准确地揪出来！”
“第二步，孙洢，你全力分析‘汲神之阵’的弱点，尤其是能量输入节点和稳定性方面的缺陷。如果我们最后不得不面对那个阵法，这些信息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第三步，”林梓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语气里带着几分狠厉，“我来准备一点……‘惊喜’。张教授不是喜欢搞大手笔吗？那我们就送他一份‘拆迁办’级别的问候。”
“什么惊喜？”梁凡听到“惊喜”两个字，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林梓的“惊喜”肯定没那么简单。
林梓露出一个标准的反派笑容，眼神里满是狡黠：“比如，一些能引起局部能量海啸的小玩意儿。这种能量海啸的强度，足以让张教授实验室里的那些宝贝仪器全部过载短路，变成一堆废铁。当然，得等我们救出老于之后再用，不然的话，说不定会把你的好室友一起‘惊喜’成焦炭。”
梁凡：“……”虽然知道这“惊喜”听起来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出大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居然有一丝期待？
“行动时间定在 24小时后。”林梓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语气坚定，“无论我们准备得怎么样，24小时后都必须行动。张教授那边‘进度加快’，说明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拖得越久，老于就越危险。”
24小时！梁凡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被攥紧了，一股紧迫感扑面而来。他知道，这 24小时里，他必须拼尽全力，否则，他可能永远失去老于这个兄弟。
“现在！”林梓一巴掌拍在梁凡的后背上，力道不小，直接把梁凡推得一个趔趄，朝着训练室中央走去，“菜鸟，开始你的‘闻味识路’特训！记住，你室友最后是变成烤榴莲，还是能活着回来继续跟你讨论富婆快乐球，就看你这‘鼻子’灵不灵了！”
梁凡稳住身形，狠狠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恐惧和不安都压了下去。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老于！
老于，你等着！凡哥来救你了！虽然可能在救你的路上会摔几跤，会被林梓骂无数句废物点心，甚至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但兄弟就是要一起扛！就算扛的是这种离谱到家的超自然危机，我也不会退缩！
梁凡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排除脑海里所有的杂念，全力去捕捉那一丝留在感知里的、冰冷又贪婪的“榴莲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