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凭借上次任务奖励的那张珍贵的缝纫机票,为家里添置了一台崭新的“蜜蜂牌”缝纫机。
机器用厚厚的油布包着,由送货的师傅用板车一路拉进了四合院。
当那层油布被揭开,一架通体乌黑锃亮,闪烁着金属与烤漆独有光泽的缝纫机,赫然出现在东跨院所有人的面前。
金色的“蜜蜂牌”三个字,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
整个院子瞬间静了。
这在1959年,绝对是顶级的奢侈品,是无数家庭梦寐以求却连想都不敢想的“大件儿”!
“天呐……”
母亲王秀莲第一个回过神来,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去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生怕自己粗糙的指尖会刮花了那完美的漆面。
“辰子,你这……你这……”
她嘴唇哆嗦着,一连说了几个“你这”,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跟不上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台机器,不仅仅是一台机器,它代表的是脸面,是底气,是这个家正在蒸蒸日上的铁证!
“妈,您看您,这是好事儿啊。”
江辰笑着扶住母亲,“以后您和大嫂做针线活,就再也不用熬夜费眼睛了。”
大嫂李梅挺着孕肚,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眼睛里放出的光彩比那缝纫机上的金字还要亮。
她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轮,机头发出清脆而顺滑的“咔哒”声,那是一种工业与精密结合的迷人声响。
有了这个,以后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服、小被褥,该有多方便!
全家都沉浸在这份从天而降的巨大喜悦之中。
唯有大哥江海,在最初的惊喜过后,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地僵硬,眼神也渐渐黯淡下来。
他没有凑过去,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着被家人和邻居围在中间的弟弟,看着那台耀眼的缝纫机,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那份喜悦,滚烫得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默默地转身,回了屋,从床底下摸出一瓶二锅头,对着瓶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烧灼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那股翻腾的酸涩。
这份厚礼,成了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晚,江海喝得酩酊大醉。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屋里,李梅赶紧上前扶住他,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这是怎么了?今天大喜的日子,怎么喝成这样?”
李梅心疼地给他擦脸。
就是这句“大喜的日子”,彻底点燃了江海心中的引线。
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自卑与不甘,猛地推开妻子,双眼通红,如同困兽。
“凭什么!”
一声压抑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凭什么他江辰一回来,就什么都是他的!”
江海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扭曲。
“他是战斗英雄,是轧钢厂的科长,他出手阔绰,人人敬着他,捧着他!”
“那我呢?我是谁?”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带着哭腔。
“我是他大哥!可我活得像个窝囊废!”
“砰!”
他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我每天在车间里累死累活,跟孙子一样看人脸色,浑身弄得跟从油缸里捞出来似的,一个月就挣那三十几块钱!三十几块!”
“他呢?”
江海的声调陡然拔高,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他随随便便就拿回一台缝-纫-机!那玩意儿得多少钱?我他妈不吃不喝干一年都买不起!”
“我这个当大哥的,连个屁都不如!”
李梅被丈夫的样子吓坏了,想要上前安慰,却被他一把挥开。
“我活在他的影子里,我喘不过气来……”
最后的这句话,他几乎是贴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抱着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这番饱含委屈的哭诉,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门板。
恰好被起夜的父母听了个正着。
老两口站在门外冰冷的黑暗中,一动不动。
屋里,是长子压抑到极致的哭声。
屋外,是夫妻二人死一般的沉寂。
江卫国一辈子都挺得笔直的腰杆,在这一刻,似乎有些佝偻了。
王秀莲更是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呜咽声漏出来,眼泪却早已无声地爬满了脸庞。
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只看到了二儿子的优秀与荣光,却从未回头看看,那光环投下的阴影,给大儿子带来了何等沉重的压力。
“卫国,这事……都怪我们。”
王秀莲靠在老伴的身上,身体不住地颤抖,声音里满是自责。
江卫国沉默了许久,仿佛一尊石像。
他抬起头,看着自家院墙上那斑驳的月光,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口气里,有心疼,有愧疚,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
“这心结,还得辰子亲自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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